《春秋_植鄰》第9章


不可顾念同窗之谊,引火烧身。”
“晋公还真有意思啊,都送过亲笔信了,还巴巴地遣了相国亲自来出使,是不是想把我这楚国掘地三尺?”芈狐一阵冷笑,笑得荀惠遍体生寒。
“君上没有这个意思,是怕世子一时糊涂,所以……”
“一时糊涂?我说晋光不在我这里,晋公偏认准了就在我这里,我交不出人来就叫糊涂?”今天的芈狐一点面子也不给,话里也带刺,“贵国既然不相信我,何苦再兴师动众地来问?别说是相国来了,就算是晋公亲自来,不在我这里的人就始终不在我这里,别的,无可奉告!”
芈狐冷漠的脸上看不清是在诡辩还是认真的,荀惠一向坚定的信心竟有些动摇了。如果他不在楚国,那便是遭遇了不测?想到这里,心里一阵抽痛,荀惠也不再使用外交辞令了,上前一步,乘着这难得的密谈空间,冒着险问:“他果真不在吗?世子知道外臣与他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外臣就算不是以这样的身份出使,也担心他的安危啊!”
“你还知道你们是一起长大的?”芈狐冷哼一声,“可怜他在学宫的时候还常给你写信,我每每看见,觉得有这样的发小连我也嫉妒。可你呢?转头就攀着别人升了相国,现在又担心起他的安危来了?”
一阵冷嘲热讽让荀惠无话可说,就算是卧薪尝胆也必会付出这样的代价吧?可要是那个人已经不在世上了,卧薪尝胆还有什么用呢?荀惠的心彻彻底底地凉了下来,慢慢地躬身拱手,道了一声“失礼”,便不再多问地退了出去。
大殿空空荡荡,又只剩下芈狐与芈纯两个人了,气氛依旧沉闷,芈狐闷闷地坐在主位前的阶陛上,扶着额觉得头疼。
“世子……”芈纯试着开口。
“别说了,我不会放你走的!”芈狐没有看过来,依旧揉着头,紧皱着眉,像小孩子一样不依不饶地问,“你亲口说过永远也不会离开我的不是吗?”
永远啊,那是多么幼稚的承诺。芈纯心下一沉,沉默许久,才又颤抖着声音回答:“是……”
第9章 忌暗流君侯强赴任,惮故人公子忘此身
晋国与齐国的使团是一前一后走的,田蒙待不过几日就匆匆回国去了,齐国派他来是为了表诚意,诚意已带到,国内也是一时离不开这位相国。芈狐赌着气没有去送,却在父亲那里听到了让他发狂的消息。
“为什么!”在宫门口堵住刚送了齐国使团回来的芈纯,芈狐满眼受伤,“你知道我不会答应的,为什么瞒着我直接去跟父亲说!”
被他摇得有些头晕,芈纯伸手握住芈狐的手臂,劝道:“世子不要再感情用事了,您也知道就算强留我也不能留下来的!”
“为什么不能留下来?我是楚国的世子,这个公国现在实际的主宰者,凭什么对方一提这样的要求我就要放你走,你是对我多没有信心!”芈狐难得冲着他怒吼,虽是愤怒的咆哮,却实实在在甜进了芈纯的心里。
“世子的心,我全明白,可为了世子,我也不得不这样做。”芈纯握着他的手抚上自己的胸口,用强劲的心跳来表明自己的决心,“我不是贪恋权势去继任齐公,而是现在的楚国经不起折腾,朝上暗流汹涌,秦国伺机而动,现在还不得已与晋国闹得紧张起来,一旦东边再出点什么事,世子要如何应付?”
“所以你要留下来协助我啊!”芈狐反握住他的手,越收越紧。
“世子你要明白,我去齐国继任齐公,就是对你最大的协助。”芈纯叹了口气,“我要去让齐国从自顾不暇中解脱出来,然后成为楚国最大也最坚实的盟友,只有这样你才有底气去做你想做的事,只有这样才能对一家独大的秦国造成威胁,向野心勃勃的晋国形成震慑,只有这样,濒临瓦解的平衡才能又回归正轨——这就是化解楚国外患最好的办法。”
芈狐默然不语,将为这最好的办法付出的代价,他仍然无法接受。
芈纯看着他多少平息了情绪,于是继续劝道:“况且君上越发不信任父亲了,我去找君上商量这件事,也是用最实际的行动表明决心,父亲与我,将不再对楚公的位置构成威胁,属于翼侯的实力将整个迁移到齐国去,而齐国与楚国,将永不开战。”
他竟然为自己考虑到了这一步吗?这是芈狐所没有想到的,凝望他声音哽咽:“仲约……”
“我知道世子与君上的矛盾就在对权臣的处理上,君上多疑,患病后就更不信任身边人了,晋国政变的前车之鉴不能不加重君上的怀疑,父亲也是百口莫辩。所以只有当父亲成为被架空的相国,世子与君上才能真正做到父子同心。”芈纯坚定地说着,“都说离权力最近的人才最凶险,从世子走上君上的位置,看似水到渠成,其实布满荆棘。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为世子拔去这些荆棘,让世子真正走得水到渠成。”
有挚友如此,还要奢求什么呢?芈狐紧抿着唇,一手搭上芈纯的肩。芈纯还没有回过神来,就已经撞进了他的怀里,只是一愣,也便伸手覆上他挺直的背。
京华的锦河边已经能见到两寸长的草芽了,坐在柔软的草坪上,远远望着对岸戏水的农家姑娘们,晋光微微一笑。偏头看向躺在身边的芈风,意外触到她认真到有些痴迷的眼神。
真是流水如斯,春景如斯,人亦难得如斯。
晋光庆幸于年轻人受点伤也好得快,没有辜负这初春的温柔,这么多天来第一次踏出思光殿,应芈风之邀,也是自己所愿来到这锦河边,来到这一切开始的地方。
“真是怀念啊!当年光公子骑马徐行,仿佛还是在昨天。”
“是啊,当时身在其中还并不觉得,现在回想起来,那些日子,阳光总是明媚的。而现在即便阳光明媚,即便我想,也不能任性骑马踏青了。”
他柔和的声线里藏着自嘲的悲哀,芈风觉得自己也许说错了话,担忧地问:“公子的伤已经完全好了吗?”
“算是好了吧。”被这么一问,晋光才伸手去捂了捂左肩,隔着袍子隐隐约约摸到僵硬的伤疤,“只是可能留下了疤痕。”
“伤痕是武士的荣耀不是吗?”芈风并不厌弃这难看的东西,而是笑着说,“记得那时公子就很不满被不明就里的人称作白面书生,现在公子是一名真正的武士了。”
身处漩涡还有这样美好的人来安慰,晋光只觉得万幸,可惜他不能心软,任何一时冲动的心软,都是对这美好的毁灭。
晋光慢慢放下捂着左肩的手,低低地开口:“芈风,无论如何我都应该感谢你,但是……”
他没有再说下去了,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似的,猛地俯身下来,像怕被谁发现似的埋头在芈风身上,只是一时情急正埋在了锁骨处,温热的呼吸撩拨,芈风骤然紧张起来。
“公子?”
“嘘——”晋光轻声说着,“不要说话。”
芈风不敢说话了,迎着阳光,只看见似乎有个低头沉思的男人从河边走了过去。
荀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晋国使团不是前天就回去了吗?芈狐不想去送齐国使团,晋国人可是他亲自送走的。难道是自己的行踪暴露了?不应该啊,他这些天可一直住在公主这里,思光殿可是连仲约想进都得经过重重考察的地方。
晋光的预感越发不好了,这些天安心养伤倒也过得岁月静好,荀惠的突然出现就又把他带回了那不得不完成的使命里去。
估摸着他已经离开,晋光才放开芈风,四处看看没有危险了,才又坐了起来。扭头看向芈风脸上不同寻常的酡红,意识到自己似乎无意间又做了也许会伤害她的事。
“对……对不起……”他尴尬地道歉,却不知道歉其实才是刺向芈风的利剑。
芈风轻轻摇头,理了理衣服也坐起来,大胆地拉住晋光的手,笑着提议:“在这里晒太阳有什么意思?我带公子去学宫逛逛吧!”
晋光任由她拉着走,觉得今年的春光也如五年前的春光一样,美好得犹如梦里,却也同样如梦一般易碎。
如梦一般易碎,也许就是少年人的爱吧?
晋光没心思过多理会少年人的爱,摆在他面前的是关乎大体的难题。他究竟是已经逃出生天,还是仍然陷在阴谋里,荀惠的出现提醒了他得抓紧考虑这个问题。
心不在焉地逛到晚上,与芈风道了晚安,却没能真正地安歇。辗转反侧,被风雨欲来的预感折磨着,晋光终于下定了决心要出门去。
一推开殿门,意外地遇见正抬手欲叩的芈狐。
芈狐也是一愣,尴尬地放下手,别扭地问:“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
“去找你啊。”晋光老老实实地回答。
“这么巧,我也是来找你的。”虽是打趣的话,芈狐脸上却毫无笑意,走进来回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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