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宦》第260章


只不过,文渊阁名气虽大,实际上也只是一幢两三层高的小楼,里头的空间并不算大。更兼其中大半放了存书,所以更显狭隘。
为了不至于委屈委身其间的诸位阁老们,在阁楼的南面靠近内金水河的位置上,便又修了一座临水的水榭,虽然也不宽阔,可是却胜在雅致,以作为阁臣们闲暇之余的休憩之所。
眼下的这座水榭里,正有几位阁老端坐其间,只是虽然身处雅境,脸上却没有丝毫闲逸,反倒是一个个面色凝重。
“皇上”,一番沉寂之后,叶向高先开了口,但是只从嘴里吐出两个字来,便再也说不下去,只是拿目光直直的瞪着面前的刘一燝和韩爌。
“倒是想不到,我等这一回倒也要成了三朝元老了。”,韩爌口中的话语,虽然听起来像是打趣,可是面色上也同样是没有丝毫笑容。
“适才那方从哲去乾清宫,刘阁老为何不同去?”,叶向高的目光又在四周转了一圈之后,终于是落到了刘一燝的身上。
虽然皇上驾崩的有些突然,甚至没来得及召见诸位阁老和大臣,但是既然是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按道理说,内阁里的五位内阁大臣都要全部前往大行皇帝灵前坐镇。
可是眼看着方从哲已经赶了过去,身为内阁次辅的刘一燝却丝毫没有动身的意思。如此一来,连带着韩爌和叶向高也只能暂且留下。
至于另外一位阁老朱国祚,原本就是内阁里排名最末的。见这三人都不动身,也只能暂且坐回,只不过眼下却仍只在文渊阁里,并不在此间。
“方中涵生性谨慎,不至于敢做出什么冒天下之大不韪之事。”,刘一燝看起来还算是镇定,言语间也并不算急切:“皇上英年早逝,固然令人扼腕,可我大明朝的国事,却也是松懈不得。”
“阁老有何谋划?”,三人中最稳重的虽是刘一燝,可是若论起机敏来,叶向高却是更盛一筹,所以刘一燝的话刚说出了口,叶向高便闻出了几分味道。
“还不是要帮着赵梦白去收拾那副烂摊子。”,刘一燝摆了摆手,看起来似乎有些不以为然,可是眉目间多少流露出一丝不满。
同为东林魁首,前几个月里,赵南星在辽东和唐近贤等事情上的失招,让自己这一帮子人都是极为被动。
虽然打心里说,刘一燝并不认为赵南星有什么大错,若是换做自己,约莫也同样会这么做。但是做的如此漏洞百出又不可收拾,即便是刘阁老也有些坐立不安。虽然如今在朝廷的纷争里,刘一燝仍然是力挺赵南星,可这毕竟是立场问题,至于心里头却难免也会有些心存芥蒂。
“赵梦白确实太过急切了。”,叶向高也跟着叹了口气,心中的所想,和刘一燝也差不了多少。
“那依刘阁老看,眼下该当如何?”,抱怨毕竟解决不了问题,想要把赵南星折腾出来的这幅烂摊子重新收拾好,毕竟还是要靠做事才行。所以韩爌虽然也皱着眉头,却不想再跟着多发牢骚。
既然事情已经木已成舟,与其去跟着多加抱怨,不如像个法子去解决。而这一回刘阁老既然肯让方从哲独自去乾清宫里,却把自己这一干人都留在此处,想来心中必然也是有了谋划。
“无非仍是在东宫罢了。”,不紧不慢的,刘一燝的口中终于抛出了句话来。
第238章 如坐针毡() 
“皇太子?”,岂料韩爌与叶向高两人,听了刘一燝的话不但没有半点轻松,反倒是愕然的互相对视一眼,似乎有些不明所以然。
“阁老”,韩爌不解的张了张口,过了半晌才吐出句话来:“我等与皇太子”
“无妨。”,韩爌一句话还没说完,却又看见刘一燝抬起手来摆了几下。
虽然韩爌口中的话没有说完,但是他心里的意思,刘一燝大抵却也明白。
当年东林一系之所以能和朱常洛搭上关系,无非是因为朝廷里头还有个福王。
郑氏当年想要立福王为太子,东林一系保的却是朱常洛。甚至从某种意义上说,正是当年的福王和郑贵妃,才成就了如今的东林。所以无论从刘一燝,赵南星等人,一直到朝廷里的诸位清流。虽然口中笔下都恨不得要把福王和郑贵妃当下就一棍子打倒,但是从心里说,实际上却并没有多少恨意。说白了,只不过是立场问题罢了。
可是如今的慈庆宫里,却是和当年大为不同。如今的皇太子朱由校,早在去年的八月间就正式册封了太子,而受封信王的朱由检不但年纪尚幼,更没有一个得宠的娘亲能帮着搅风搅雨。所以如今在大统继位一事上,几乎没有任何悬念可言。
当年的东林党人,虽然和皇太子朱常洛关系不错,但是却谁也没想过要去和一个才十来岁的皇太孙去攀交情。所以到了如今,自己这边竟然是半点先着也没有。
以至于眼下听刘一燝突然提到了东宫,即便是韩爌和叶向高,也是觉得有些不知所谓。
“两位当是知道。”,韩爌和叶向高虽然疑惑,可是刘一燝却仍然是不紧不慢的继续说道:“大行皇帝虽然是去年八月便就登了基,可是却始终未曾新册封过皇后。”
韩爌和叶向高又互相对视一眼,一起点了点头。
立后一事,向来也算是朝廷大事,身为诸位阁老的韩爌和叶向高自然也清楚。
去年朱常洛登基之后,只是追封了早已离世的前太子妃郭氏为皇后。至于皇后的宝座,因为当年在东宫时,无论是神庙还是大行皇帝,在郭氏离世后都没有去立过太子妃,所以一时间也并没有直接的皇后人选,故而后位至今仍是空悬。
“阁老的意思难道是要从后宫里头”,叶向高虽然没有直接说,但是言语间已经有些担心。
“皇上当年若是要立后,无非是从东西二妃中选出一人来。”,刘一燝抬眼看了一下叶向高,示意他让自己把话说完。
刘一燝所说的东西二妃,其实应该称作东李和西李。此二妃原本是一对姐妹,当年皇上在东宫潜邸时便就入宫侍奉,颇得朱常洛喜爱,因为在慈庆宫中时分居东西二阁,所以称为东李和西李。
又因为两人既为姐妹,更兼同时得宠,所以在如今的后宫里头也是以此二妃为尊。如果当年朱常洛果真要重立皇后的话,大抵也只会从此二妃中选出一人来。
“韩某以为不可。”,叶向高暂且没出声,可是韩爌却是耐不住了性子。
“我等堂堂君子,岂可假借一妇人操持朝政。”,韩爌的脑袋摇的像个拨浪鼓一样,似乎像是连刘一燝下面的话都不想听:“况且阁老当是知晓,妇人干政,正是朝廷大忌。”
实际上,自从汉唐之后的历代皇朝不许后宫干政,虽然听起来像是有些歧视妇女的意思,但是本质上却也并非如此。
不许后宫干政,其实并不是真的要歧视妇女,实际上真正的目的并不是防后宫,而是防外戚。
翻开一部二十四史,后妃主政的例子,其实并不少见。但是既然身为后妃,在后宫外的朝廷里的根基,向来都不是那么稳固。所以为了维护自己的地位,主政的后妃们所依仗的最大亲信,也绝不会是朝廷内外的诸位大臣,而是自己娘家的兄弟姐妹。
自从汉高祖皇后吕氏开始,一直到汉献帝时的何进;再到大唐年间的武氏家族,杨氏家族,几乎莫不是如此。即便是到了晚清慈禧叶赫那拉氏主政的时期,也要把自己的亲妹妹的儿子载湉立为皇帝,也就是历史上的光绪。
换句话说,也就是自从汉唐以降,凡是后妃主政的时期,因为某些当时存在的局限性,这些主政的后妃们除了自己的娘家人,其他的几乎谁也不信。
如此一来,这样的情况下,对于后妃们的“娘家人”自然是件好事,升官的升官,当皇帝的当皇帝,可是对于朝廷内外的诸位大臣来说,可就一场浩劫了。
紧要的位子都被“娘家人”们给占了,其余的人即便不要挪挪地儿,起码也得多原地踏上几步。如今这个年头,想要当官要比四百年后还要难得多,最起码也得拿出个进士的名头。
正所谓“十年寒窗苦,货与帝王家。”,这些悬梁刺股,苦读十年甚至数十年方才出头的进士老爷们,岂肯让自己手上的东西白白溜走?
更勿论一旦外戚们大权在握,若是野心一时间难以满足,难保不会做出点其他什么事情出来。什么“诸吕之乱”,“王莽篡位”,甚至大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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