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客》第46章


周围立时有人会意,上前送去钱袋。不管怎么说,人总算是走了。
“阿临!”陆有矜手抄缰绳策马而来,他深青锦边的披风在空中飘扬,漂亮的身形却端端稳稳。他一听到风声,就从亲卫府赶来了。
“方才有人来闹事,不过已经被我吓跑啦。”谢临看陆有矜旋身下马,心里没来由涌上一阵自豪,忙几步窜到陆有矜前面,挺着小胸脯耀武扬威地宣扬自己的功绩。
“我知道,被某人三言两语说走啦。”陆有矜笑说。他一直知道,谢临有自己的气性和才智,可以站在自己身旁,一同担负风雨。
“不过我怕他们不会善罢甘休,他们好像和官府有关系呢……”
“别担心,他们是附近的山匪,”陆有矜轻轻拥下谢临的肩:“我向冯闻镜说了,他会管这事。”
听见这个名字,谢临低垂的眸色缓缓变冷。
“是他!”看谢临想起了这个故人,陆有矜便道:“他教过你骑马吧,认真说起来,我们初识也有他的一份功劳。”
“何止初识呢?”谢临淡淡地看向远方,嘴角扯出微妙的弧度:“要不是他,我还救不出表哥,到不了这里呢,说起来,这要好好谢他。”
陆有矜这才想起那场阴谋是由冯闻镜出面劝诱的,一时又是心疼又是难堪,半晌才讪讪开口:“对不起,那事儿我也知道……”
谢临倒不好意思的摆手:“无妨,当时你也不知道是我嘛。”
陆有矜缄默,须臾才鼓起勇气道:“还有件事儿也要对你坦白,冯闻镜不是对你说,顾川的人会在城门口接应你们吗?”
谢临打断他的话,飞快道:“我已明白了,城门的事都是你们,不,他们布置的,没有顾川,也没有接应我们的人。”
陆有矜面露为难,抿抿嘴角道:“恩,当时在城门等你们的是我,他们让我冒充顾川的人,阿临,对不起,自从知道你身份,就想好好对你道歉。”
谢临看他束手束脚的样子,心里像是有涟漪轻荡,不在意的摇摇头:“说了不怪你,我只觉得好笑,我们怎么这般有缘,什么事都能凑在一起。”
“有缘的不止这一件。”陆有矜突然想起一件事:“还记得吗?你在亲卫府里想吃馄饨,其实他们都不晓得老赵的店在哪儿,那馄饨,是我买来的。”
“我记得。”谢临再次陷入那段回忆,但他眼里不再有怨念冷意,反而透出一抹温柔:“我说那天的馄饨怎么那般甜,让我记到现在,原来是陆公子买给我的。”
“太子的事儿你不要多想。”说到往事,陆有矜最知道谢临的心病:“我不是给你说了好多遍啦,他跳崖身亡只是章召拿来稳定朝局的借口,他还没有被官府发现,最近有机会我会在你们分开的地方好好找找他……”
谢临心一颤,忍住要沁出的泪:“不……不用,你别去寻他,别让人看见……“
他像个惊弓之鸟,以为自己尽力去忘记的人和事别人也不会记得。
“放心,我有分寸……”
春天即将远逝,梨花已经飘然而落了。过不了几天,满园的花朵都将再无踪迹。就让那些事情随着冬去春来泯灭吧,只留在深爱的人记忆里便好……
那些人在深柳堂讨了个没趣,灰头土脸的回去向上头人汇报:“大哥,这做官的人好心机啊,听说那深柳堂的病人跟□□似的,都没人敢靠近,兄弟几个觉得还是不要轻易挪动的好……”
被叫做大哥的人哦了一声,不以为然:“银子不给就算了,主要是官府那边儿要想个主意打发啊!”
原来,这些山匪都是白远的人。
他们的确是官府派过去的,京城的人命很金贵,那是因为有达官,有显贵,既然京城不能有半点差池,那京城角落里几个得了瘟疫的人,当然是要快速地不留痕迹地清理才对。
治病?上报?费功夫不说,一个不慎,多管多错!
“那个深柳堂也是有趣!养一堆没用的伤号也算了,这都得了瘟疫,也不把人清理出去?”白远啧啧称奇。
坐在他身旁的人开了口:“天地不公,再不出几个好心肠的人,就真的没指望了。”
火光照亮他的脸,也衬得他绛色衣衫愈发夺目,竟是顾同归。
顾同归一开口,白远就笑了:“小顾,你怎么一开口就是怨天怨地的调调,哎,我可不就是当了好心肠的人,天天吃你眼珠子还巴巴地儿……”
白远话还没说完,顾同归便冷冷一个眼梢甩过去,白远把没说完的话咽下去,慢慢把身子坐回原位。
“这样吧。”白远揉揉额头,看着火把,像是突然想起新奇恶作剧的孩子:“我们今天去深柳堂放一把火,吓吓他们,等官府问起来,就说……恩,就说深柳堂里的人告诉我们那些人被烧死啦。”
顾同归霍然转身:“你不会真要伤人吧。”
白远伸出手迅速一抚顾同归的下巴,挤眉弄眼地笑:“我既然养了个菩萨,怎么好逆他心意呢!当然是烧空房子啦,空房子总行吧!”
顾同归不说话,面色稍霁。
白远又咧着嘴笑了:“不过,我有个条件。”他俯下身子:“你和我们一起去怎么样,大晚上,没人能认出来太子殿下您!”
顾同归不耐道:“不去!”
“哦,那兄弟们万一眼花,怕也看不甚清房子里有没有人了……”
“行了!我去!”顾同归咬着牙,挤出了几个字。
山匪们都笑了起来,那笑声在落日里弥漫开,显得豪爽又真挚。
顾同归怔怔地看着他们,忽然觉得心里涌出的踏实,是之前睡在东宫时都不曾拥有的。
但他很快冷下面孔,跟着几个山匪,又是去干放火的勾当,还谈什么踏实豪爽!自己最近真是不知羞耻二字如何写了!
作者有话要说:
嘻嘻,小顾太子其实也心动了吧(°?‵?′??)
第41章 夜出
丑时方过,天完全黑透了,月光笼罩在深柳堂的屋脊上。一个药童被尿憋醒,迷迷糊糊地起了床,出门却闻到了烧焦的糊味。他忙张开眼睛,瞭望四周,月明星稀,但树影轻摇的声音里似乎夹杂了劈里啪啦的烧灼声。
深嗅嗅鼻子,那味道越来越清晰。他不顾尿急,顺着烟味朝东南方向跑去,火焰已把房顶吞噬了大半,浓烟正从窗户里滚滚涌出,火苗顺了微风的势头,正熊熊燃烧。
药童吓得不轻,忙扯开嗓子狼嚎:“着……着火啦,着火啦!快来人呐……”
远处山冈,顾同归骑在马上,听见火光中的呼救声,微皱眉头:“没伤到人吧。”
白远不耐烦地一甩马鞭催促:“说了多少遍烧了空房,你还不走?”
顾同归凝视着火光和周遭的人影,隔着夜色只能依稀看见他们在打水救火,有些人来不及披上外套,只穿着单薄的亵衣,顾同归打了个冷颤,不知为何,他心里很不安。
陆有矜拿来披风,把只穿了衾衣的谢临紧紧裹起来:“放心,里面没人。火势也渐熄了……”
谢临手里拿着三七,正给六子小胳膊上的焦火泡上药:“也不知这火是怎么烧起来的,还好是东南角的空房,也只惊动了我们这些在附近的人。”
六子的烧已经退了,按理说和瘟疫不符,李太医不置可否,仍然严命他不准外出,他今夜头脑一热跑出来救人,有点瑟瑟的。
谢临轻言抚慰六子:“上好药了,救火也要动脑子,以后不许鲁莽地往前冲。”
六子憋得脸通红,依然发不出复杂的声调,只看着陆有矜轻轻迸出两个音:“哥,哥哥……”
他想说,他知道哥哥住在附近,深夜里看不清,以为烧得是哥哥的房子,他想进去叫醒哥哥。
哥哥救过他,他也要去救哥哥。
陆有矜道:“哥哥无事,你快去睡吧。”
看着六子的背影走远,谢临才道:“原来他也可以发音,没事教教他,能学会说话也未可知。他父母呢?倒从未见过。”
陆有矜把谢临脖颈下的披风带子系紧:“他是我抄家时救下来的孩子。”
谢临眉心一跳:“那他父母……”
“别紧张,听说风头一过,他父亲就从流放地被召回了,也许是走了谁的门路吧,恩……他爹姓俞,当时曾和沈相一同上书催促太子登基。”
谢临喃喃道:“原来是他,那……你怎么不把六子送回家,和父亲在一起也能得到更好照顾。”
陆有矜伸出大拇指揉谢临的太阳穴:“我自有安排。”
谢临闭目,一脸满足地享受陆有矜的按揉。
“恩,你刚说和父亲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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