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灼》第11章


真是的,还没来得及看清,你的样子呢。
手中的雪很快化开,马蹄扬起的埃尘也已落定,方才的一切亦真亦幻,让人茫然若失。
也罢,待我服除,入京应考,若得高中,定要风光迎你进门。
绛色晚照里,丧衣人走进一间孤零零的草屋,翻开案前书卷,如常苦读达旦。
且说叶桃在慕唯清处住了两月,为报收留之恩,尽心协助慕唯清处理宅中各端大小事宜。慕唯清深感她聪慧稳妥,又无钻营之心,遂把收容所交托于她,独往杏花村寻那与他相貌神似之人去了。
杏花村村长陈向一见慕唯清容貌,便知其来意,将一个尘封多年的秘密合盘托出。
十八年前,时任刑部尚书的慕安追查一桩大案,亲自来到北川,与杏花村民女季薇一夜风流。慕安回京后,季氏才发现自己已有身孕,亦知那人官至尚书,已有妻儿。季氏不顾全家反对生下一名男婴,随慕安姓,依慕氏族谱,取名慕唯泽。
慕安知晓此事后,便年年遣人送来钱粮,却均被季氏严词谢绝,久了,也便不再送来。
想不到,父上多年以来与母上情深意笃,竟也会背弃于她。
慕唯清轻叹,“那,村长所说的那对母子,现在何处?”
“季氏已然离世,日前头七刚过。那慕唯泽现正独居,就在村头那间茅屋中。”
慕唯清不敢耽搁,即刻赶往村头,与慕唯泽相认。
篱落疏疏,炊烟袅袅。慕唯清只身走入茅屋,只见慕唯泽捧书一卷,正在灶前攻读。
家徒四壁,唯有一箧书卷熠熠生辉。慕唯清微不可见地点一点首。
“足下可是慕唯泽?”
“是。您是……慕相长子?”
“你说……慕相?不才……替他向你与你母亲道歉。”
“无碍。这许多年,我们母子都相依为命过来了。”
慕唯泽仍是拒不接受慕唯清的接济,慕唯清便陪他一道读书,为他点明心中疑窦。
与慕唯清共处半日,慕唯泽大感痛快,茅塞俱开,如醍醐灌顶。
读书得法,竟真可一日千里。斯人不愧是长安词魁慕唯清,大唐文人之翘楚!
自此,慕氏兄弟二人隔阂咸消,亲密无间,再无嫌隙。
北川不比长安,春日堪过,那漫山桃花方才绽透。
山坳里,两个唐军将士正悄声议论着什么。
满面浓须的九尺莽汉喋喋不休,“哎哎,你看咱们元帅,那一把司南神剑舞得出神入化,简直不似凡人。”
“这算什么,你看咱们司徒军师,今日又未束发,一瀑青丝随风招摇,却滑得连桃花瓣儿都沾不住,那垂首弹筝的样儿,才真个是恍若谪仙。”接话的正是定北先锋,吴弈。
数丈之外,司徒卓闲拨着琴弦,耳廓轻动,将那两位的言语一字不落地摄入耳中。
谪仙?孤就是神仙,何时被谪过?
不过,这眼光倒是不错,回头便叫定邦好生提拔于你。
“然也,然也。我看呀,元帅和军师甚是般配,日后若是同归草穹,闲云野鹤,必是极好的。”
般配?般配个凤凰尾巴!
想到凤凰尾巴,也就想到了梵尹那只青凰,也不知她与酴白现在玉清天如何。
司徒卓一走神,便弹断了一根琴弦。
南无靖听得弦断,收剑长立,悠悠开口道:“第四弦。”
“是。”
“非凡心有旁骛,却不似思乡,可是思人?”
“一个故友罢了。”
“那故友,是男是女?”
“女。”司徒卓直言不讳。
南无靖听罢,不再言语,只重新掣出剑来,临风恣肆而舞。
不知为何,心下似有些许不悦,近乎焦躁。
他思的竟是何人?
唯清曾在信中说过,洛书公主倾心非凡多年。
他那所思之人,莫不是她?
司徒卓收了琴,抬眉看着南无靖,只觉他的剑锋陡然凌厉了许多。
晚春的暖风吹得桃花片儿纷纷扬扬,随着林中桃花溪上的波光东去,一如当年渌水之泮。
溪水上游,叶桃正提着竹筒汲水。
据说这源头活水最是养人,兴许于婆婆的病症有益。
忽而来了几位官军,见叶桃容颜靡丽,身姿绰约,居然欲行不轨。叶桃固死不从,他们便合伙用强。叶桃一介娥流,力所不及,终致于受了玷辱。她不惜咬舌自尽,舌已咬断,人却未死,口中血如泉涌,官军看了觉着骇人,惶然弃之而去。
叶桃醒过神来,自浣于桃花溪,肃整衣裳,绾髻戴花,以衣带自缢于桃树下。尸身被寻到时,已被落花完覆。
叶桃其人,似已与这溪泮数百里桃花融为一体。
慕唯清怕在杏花村久留扰了慕唯泽读书,于是动身回了宅第,不想甫一回去,便听闻了叶桃受辱自尽的噩耗。
慕唯清大悲,欲哭无泪,始作《叶桃传》,然不胜于哀,数次下笔,皆难成句。
☆、第十五章 仙酒赐主帐合衾 美人谭旁营呷醋
上回书说到,慕唯清欲为叶桃作传,却因情绪失控,词穷未成。又闻得叶桃出事当夜,桃花溪泮阴风骤起,声如鬼哭,有渔者夜归,见一白衣妇人独行溪边,掩面垂泣。有坊间传言,曰:此人即为叶桃,以有前憾,是故余魄不灭。北川百姓感其贞烈,又因桃花埋骨之故,便在慕唯清的建议下,称叶桃为“桃花夫人”,并为建祠。
后来,又有人言叶桃自尽乃是忠贞之举,说要请县令上书,为叶桃求一座贞洁牌坊。
慕唯清却道:“刘夫人殉身,不为守节循礼,而为不负所爱。若说牌坊……还是罢了。”此事遂被搁置。
嘉和五年六月,沅州,蓝关。
塞北苦寒,时虽至夏,关外荼靡却还未谢。这日傍晚,南无靖大胜归来,邀司徒卓同去赏花。
“愿陪定邦。”司徒卓抱了琴,跟南无靖出了营地,同游荼靡花间。
依旧是司徒卓抚琴,南无靖舞剑。
兴极时,南无靖便叹可惜无酒。
司徒卓稍稍凝眉,旋即对南无靖说,他曾在多年前游历北川之时,于这附近藏下数坛美酒。
“你现下才几岁,哪里来的多年之前?”
南无靖调侃着,却也乖觉地依司徒卓所示,在一树洞中寻到他所说的那酒。
“非凡连碗也备下了,可是早就算得了今日要与我同醉?”
“定邦莫说笑话,衲是沙门中人,怎好随意破戒?”
“当真不行吗?”
“当真不行。”
“那本帅饮酒,你就干看着?”
司徒卓不知从何处拎出一壶茶来,“定邦饮酒,我饮茶,如何?”
见惯了司徒卓这些仙术把戏,南无靖也不以为奇,开坛斟酒便喝。
“穿肠之物,定邦也当少饮为妙。”司徒卓象征性地劝上一句。
南无靖果然并未理会这番劝说。
当初写道“薄酒半闲茶”,不过是为凑个韵脚,如今倒真真儿与他茶酒作伴了。
佛主曾言:毋多言语,免成谶语。斯言不谬。
不过这酒实在不薄便是。
“甘冽细软,可是姜阳的西山绛?”
“寻常村酿罢了。其时非凡一介布衣,上哪儿去寻那样好的酒?”
难得你也有猜错的时候。这三清醴酒可非凡品,今日孤心情好,便赏你尝尝。
南无靖饮下仙酒,不多时便已见醉意。不想司徒卓只是饮茶,却莫名地眩然若醉,只得与南无靖相互扶将着归营。
长安陌上欠慕唯清的一场大醉,如今倒在你这儿还了。真是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
这还不算完,南无靖借着酒劲,非要写字来赠予司徒卓,司徒卓也只好请帐外甲士给他取来纸笔。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南无靖写完这最后一句,说待墨水晾干便赠予司徒卓,然后便铺开了被褥。
“定邦……”司徒卓大叹南无靖此举不礼,“天色已晚,衲便先回去了。”
“等等,”添了一身酒意,南无靖反倒更增英武之气,其言凿凿,不容置喙,“非凡留宿此处便好了。”
“衲自有衲的营帐,何故要留宿?”
“非凡不留下,你我如何同袍?”
司徒卓决意离去,南无靖执意留他。
也罢,他要同袍,便遂他心愿罢。善哉我佛,成人之美亦是我僧家好生之德。
司徒卓于南无靖身侧卧下,南无靖拉起衾被拥上,为司徒卓细细盖好。
一夜安妥。
翌日清晨,司徒卓早早自南无靖帐中出来,本想趁着无人注意回他自己帐中,不料却遇上了素来与他同样早起的吴奕。
“军师!”吴奕向司徒卓抱拳行礼。
司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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