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灼》第22章


“哟,瞧上你还得了?这世间最苦之事是瞧上符离,第二苦的便是瞧上你!”
照玉听罢斯言,不甘示弱地鼓一鼓腮,“哼,小可纵是再薄情,也总有人心甘情愿宠着。”
“是是是,你便是再任性,司月神上也不嫌弃。”
小兔子思路跳脱,很快又提出了一个新问题:“美人,我且问你,若拿小可同南无星君作比,你究竟对哪个情分更重?”
坼巍忽然正色,“孤于你们自然都是情深义重的,不过又似有不同。譬如你若不在了,孤愿代你看万里星河,但若是定邦死了,孤却只想随他而去。”
此问原是随口一提,坼巍却道出了一段肺腑之言。照玉哂笑,控诉坼巍偏心,却发现自己也是一样地无法接受没有司月的日子。
广寒宫。
“仙上,”照玉一下一下一丝不苟地切着胡萝卜,“小可凡心动了,要怎么办才好呢?”
“月老是上古遗神,与月夜相伴而生,而你乃是万年月华所化生的蟾宫玉兔,你们本属同源,自当永生相随。今日你爱上他,正是应他那万年情劫。今后你们相濡以沫,万世不离,同司三界姻缘,乃是命轮中早已注定之事,无须更改,亦无法更改。”
照玉早就切完了萝卜,心下虽仍有不解,却也只好谢过姮娥,往梨园找符离学戏去了。
人间,沅州,北川。
自坼黎思凡下界,已有千年。
鹤发童颜的七旬老翁陶兮年浮舟在已成桃花江的桃花溪上,仰身抛下钓钩。
“墨沈由我,弗由天地。
贝阙诏来,挥手不去!”
朝堂上,九五之尊震怒拍案,誓要诛尽陶兮年全族。
那时节,坼巍与南无靖去昆仑给韶冉送如灯万岁寿宴的请柬,在长安逗留了几日,正赶上满城贴着重金悬赏某重犯的通缉令。
南无靖端详一忽儿那令上附的画像,竟认出此人即是慕唯清。于是,坼巍当即决定去见一见这位连辟公府不就,与天子公然为敌的桀骜老人,陶兮年。
寻得斯人时,其人还是不紧不慢地行舟于碧波之上,数着天间鸥鹭垂纶而钓。
南无靖正欲上前,早有一位俊秀的白裳公子翩翩来到江泮,“先生可是‘江上钓鳌客’陶兮年前辈?”
无人应答。
白衣公子便保持了躬身下揖的动作,久久地立在桃花江一岸。
坼巍当即拉南无靖坐下,预备看一场好戏。
小公子这一站,便站了好几个时辰,直到日头西斜。陶兮年收了无饵的钓竿,见那人还是躬身站着,不免有些动容,遂开言问他来处。
“小生邵冉,虢州昆仑人。”
彼时坼巍正由南无靖喂着饮一碗桃花酿,听了那白衣小生之言,立时将口中酒水全数喷出来。
韶冉!
这厮不在昆仑好好儿炼药,来北川搞什么幺蛾子?
邵冉却已再度出言:“先生临深江,钓巨鳌,以何物为饵?”
“以虹霓为线,明月为钩,天下无义丈夫为饵。”
邵冉闻言微笑。
陶兮年却接着说道:“青莲君的掌故。附庸风雅,无趣得紧。”
邵冉的微笑瞬时凝住。
陶兮年不再理会邵冉,系好渔舟便扛了鱼竿归家。家中是冰锅冷灶,无有亲眷,只壁上悬着一幅年代久远却保存完好的《栗妃添香图》,并一纸慕唯清摹书的《上阳台帖》残卷,使室内增了些许生气。
江岸上,邵冉尤自怔了好些时候,才临风一转身子,幻回昆仑神女绫罗香珮满身的模样。
“第十世了。还是不行么?”韶冉喃喃自语。
坼巍披了南无靖的赭色外袍施然走来,南无靖臂弯里挂着坼巍沾了酒的衣裳紧随其后。
“神女好眼境,瞧上这三界第一羁旅客。”
“便是他生如逆旅,我亦愿用无尽时光伴他生生世世。”
“可他不需要。”南无靖插言,“唯清心怀天下,这天下人中,自然也包括你,但若要在你同天下人之间做择,你当知道他会如何取舍。”
“可他生于俗世,总需燕侣莺俦啊!为何……为何不能是我?”韶冉哽咽。
坼巍本想上前去拍一拍她的肩,瞥见南无靖的眼神又悻悻缩了手退回来。
南无靖留下请柬,牵了坼巍踏云而去,余下韶冉訇然跪地,悲哭不止。
云头上,南无靖箕踞坐着,坼巍斜卧一侧,靠着他肩。
“同慕公子比起来,这太清天上可真是无聊绝顶。”
“可不是,人间烟火,可比在天河上看船有滋味多了。”
“那不妨,再到松山看一看?”
“非凡知我。”
于是,坼巍与南无靖便携了数坛陈酿百年的三清醴酒,重游松山。
深林之中,南无靖利落拆坛,坼巍从容斟酒。伏羲弹了三日,这二人也醉了三日。
“定邦,慕公子佳人未得,故而献身天下,无挂无牵。”坼巍伏于琴上,眼中迷蒙着丝丝水雾,絮絮说道,“承蒙定邦不弃,非凡宁负苍生,绝不负君。”
南无靖笑着执起坼巍的手,“定邦,亦绝不负非凡……”
“下雪了!”坼巍忽而惊呼。
怎么可能?时值春夏之交,人曰落雪,南无靖自是不信,抬眼观之,又实见皑皑白雪纷扬而下。
坼巍却心下了然,“定是兔子又调皮了。”
南无靖却是定定看着漫天雪花落于坼巍眉间发上,胸中意绪奔走呼号。
“非凡,你我如今也算是——白首不离了。”
“正是。”坼巍直起身来,一径望进南无靖的眼,“我与定邦,永世不离。”
今书至此,再贺靖巍结好之喜。盼与众位明日再晤,谈客去也。
☆、第三十章 佛主宴符离偶书 如灯事坼巍误撞
昨日松山说罢,为今且看数日之后,东西双天嘉宾齐聚灵山。
如灯的万岁寿宴办得很是随性,无桌无案,无饭无炊,唯山果畅食,山泉畅饮。
坼黎颇是有些尴尬,却也不好拂了如灯面子,只好在山石上呆呆坐着。
符离倒是来了兴致,围着一棵古木看得入神,忽而又到灵犀河边,在岸沙上轻轻儿留下一行字。
符离刚走,照玉即从一旁灌丛中探出头来,瞅准了四下无人,便立时蹿到河边,去看符离写了些什么。
儒生空有义,戏子岂无心?——符离。
哎哟哟,坼黎果真是有一套,能降这“三界第一撩不动”。
“何事如此欢喜?”司月自照玉身后抛过一根尚带山泥的胡萝卜来。
照玉伶俐回身接了萝卜,顺手掷入河中清洗,“小可是否欢喜,老儿如何得知?”
“悲喜不必看你眼眸,四肢百骸,俱是情绪。”
司月温柔纳过照玉手中萝卜洗起,“你既无需谁人懂你,老夫便只是爱你,可好?”
照玉犹豫了。
爱而不懂,当真是小可所求么?
坼巍与符离的往事,历历在目,照玉心中已有答案。
“老儿,你既懂了,又何须藏拙?”照玉夺过司月手中的萝卜一口咬下,其声甚脆。
另边厢,坼巍牵着南无靖的袖口满山闲逛,遇着山中小兽便调戏一番,玩得甚是忘我。
崖石上捡到两只雏鹤,预备带回天狼星宫抚育。坼巍替两鹤取名,模样一派庄正。
“你叫女壬,你叫女癸。”
女人?女鬼?
南无靖笑得几乎岔气儿。
坼巍的仙宠,向来是以牝牡并十大天干命名,至今未满廿数。从前的男庚、女辛之类倒也还好,如今这女壬、女癸,却颇是让人哭笑不得。
然而笑归笑,取名之事却还是由他。
不只此事,无论何事,都由他欢喜。
坼巍却在灵犀河岸无端端地想起了昔日那个贯彻五百年的梦魇。
“定邦,若我魄散,只余三魂,作了罔川河底一尾石鱼,你将如何?”
南无靖大震,“非凡何出此言?”
“你只答我。”
“河上寻你,千年不弃,直至梦醒。”
“梦醒?”
“你我别离,只会是在梦中。”南无靖揽坼巍入怀,眸光坚定,“如同千年之前,我梦见你血祭苍黄,大闹昆仑。”
“你……你都知道?”
“关乎非凡之事,无须告我,定邦自知。”
坼巍缄口,眼中分明有泪。
孤本沉心,恐人知悉,可他,却总能凭借一支曲、一阕词、一个梦,便把孤看个通透。
可孤又全无愠意,亦不惶恐,只想将余生尽付于斯。
这,便是所谓钟情了罢。
坼巍嘴角噙笑,安然沉入南无靖怀中。
醒时南无靖已在安睡,坼巍如有所使,施个术法悄悄儿脱出南无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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