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意》第19章


在物质方面还是无可挑剔的,至少是甩出自己这个亲生儿子几条街。
更别说萱修其实还有一项惊人的花销,萱修的卧房床铺上下大大小小全是碎玉。
从前有褒姒喜欢听裂帛声才爱欢笑的事情,而今萱修这事情也差不了多少。
只是前者是为了博美人一笑的,后者只是为了恐吓而已。萱修说自己在听闻玉碎的时候,会害怕,这个人每次都用这样的声音来折磨他,每次看到他越是害怕就越是振奋激动,于是萱修就更加害怕这个声音了,以此循环下去,这个人大大小小月余里得砸个十来块玉的,日积月累,积少成多这个东西就不是一笔小数目了。
现在这个家还是不可避免地在走下坡路,因为自己母亲以前是有嫁妆可以勉强维持的,可是现在自己却一无所有。
终于在入不敷出的这么一天,把那个人逼到了绝路上。
那个人通红了眼,满身酒气,怒气冲冲闯进了乐以正在核算账目的库房里。
“钱呢?都被你花哪去了?”老爷近乎咆哮一般嘶吼着,表情狰狞像是嗜血的怪物。
想来距离上次这个人来要钱,已经过去半月余,这半月里想必是钱花光了,这才能见到一面。乐以正忙着算账,手上的算盘被这么突然一打断就忘记自己算哪去了,这笔账已经来来回回算了好几次了,都是赤字。正心烦着,由来要钱不耐烦地叹了口气之后,抬眼,蹙眉,盯着来人看他要干嘛。
“你敢这么看我?我可是你爹。”老爷喝了些酒,身子有些摇摇晃晃,可整个人蛮横无理得不行,恶狠狠地瞥了乐以一眼。
乐以用极其冷漠的眼光打量着眼前这个人,仿佛在判断这句话说的是真是假一般,之后冷笑着说,“已经赤字了,没有钱给你。”
“怎么可能?”老爷不信的神情看起来甚是恶心,他眯了眯眼猜忌着说,“你肯定操持的时候拿出去花天酒地了。”
乐以本来就不乐意搭理他,听闻这人这么怀疑自己过后,突然就心寒了。他把账目重重地甩在了那人肥腻的脸上,打得他一个趔趄,酒也醒了大半突然反应过来,这不就是他儿子在干在打老子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你自家看看到底亏欠了多少?你自己好好想想你到底在萱修身上花了多少钱?”乐以理直气壮地说着,可就当话一说出口,当下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萱修……你怎么会知道萱修是谁?”老爷提到这个事情的时候犹豫片刻两眼之间顿时闪过精明的光,似乎又回到了从前那个虎虎生威的生意人模样,“原来,原来,一直是你在蛊惑萱修哈哈哈,你可真是我的好儿子,敢和我抢人了。”他说着说着,乐以在一瞬间都被他的狰狞给吓得微微发抖,在那一瞬间眼前这个人是真的起了杀心。
眼前那人不知道是酒的缘故还是本性,在那一瞬间,双手猛然掐住了乐以的脖颈!
乐以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子,就给牢牢锁死了,整个人来不及反应便快断了气。
他在这个时候没有想象之中的害怕,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是一种可悲,他苦笑着眼泪开始肆意蔓延在脸上,他非要从牙缝之中挤出那句话来微弱得不行,“你也是这样掐死我母亲的吧。”
眼前这个人听闻之后怔住了,手也没再使劲了,看样子是有些恍神,似乎是想起来自己发妻死在自己手里的感觉,温温热热的触感而那人却一动不动。
“你都知道了?”他张了张嘴小声地问道,面色可怖,探寻的神情直叫人惶恐。紧接着他开始加重了手上的力度,那一掐一息之间,乐以就快要断了气。
此时乐以手上,摸到了什么,仔细摸了摸原来是镇纸,此时那就像是救命的稻草一般。
乐以轻轻闭上了眼,其实整个脑子已经来不及思考了,他现在只想活下去。
他拿住了那镇纸,朝着老爷的面门狠狠砸过去。
那声音,哐当一声,就像是寒钟在此时敲响,沉沉闷闷又如同惊雷乍起。
那手还是没有松,乐以已经就快要升天了,眼前开始看不清所有的一切事物,从前事物就如同走马灯一般在眼前来回,他看到母亲灯下的面容,也看到那天月色清明萱修就这么站在月光之下,说着自己是罪孽深重之人。
突然,那手就松开了,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声突破天际堪比杀猪的惨叫。
乐以在好不容易才争得那一口气的时候,来不及控制整个身体就直直坐在了椅子上一阵失神,眼前还是漆黑一片,隐隐约约听到了星星在耳中穿梭的声音,似乎是听得那人大呼了一声,“原来是你。”便应声倒地。
乐以不知道究竟来者是谁,只是在黑暗之中听闻那人刺了一刀又一刀,刀刀致命锋利直戳肉里,像是带着长久以来的怨气恶意在这一时间宣泄而出,浓烈的血腥味在这一时间蔓延开来,熏得直叫人恶心。
那人还没停下来。
老爷的惨叫声已经没了,整个房间之中只有刀子进血肉里的声音。
不用看,乐以也能猜到是谁,也只有这个人有这么强烈的怨气。
眼泪就开始止不住地喷涌而出,原来这就是你这么多年的罪孽,可惜我明白得太晚了。
“够了,他已经死了。萱修,收手吧。”
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罪孽。
故事四 忘忧4
忘忧4
睁开眼,眼前不是萱修又是谁。
他停住了刀,一袭白衣上都沾染上了星星点点的血,站在一片血海之中,双目无神且空洞着,手就这么垂在衣袖旁边,血从刀尖成股留下,刀下之人表情还停留在将信将疑惊恐地瞪大了双眼,早已毙命。
萱修此时极为缓慢地笑了,那笑容绽开在他唇边,是比罪孽更妖娆的姿态,神色未明似乎有些惋惜怅然无奈。他轻轻闭上了双眼,睫毛垂在脸上,此刻看起来他还是这么单薄,瘦弱得有些凄美。
“我也曾想很多次有人对他说这句话,可是从来没有过。”萱修轻轻开口说着。
“你说过的是这样的罪孽?”乐以苦笑着,不知为何此时心里突然一阵抽痛。“我见你第一面,就开始了是不是?”
萱修淡淡笑了笑缓慢地说道,“还要在那之前。”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大仇得报,却仍旧心有不甘,他非要在这个人心上再插上一刀才肯罢休。“你可知道,后山有小仙童的传闻你是怎么知道的?是我,我用碎玉打通了下人,一层层传到你耳边的。”
乐以听闻之后,心脏突然就不疼了,似乎也不跳了,他怔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是啦,我从来就不惧怕玉碎的声音,都是我装的而已。这样一来我自己可以有积累,二来也可以加重这个家的花销。”萱修巧笑着看向乐以,笑意盈盈之中却只让人感觉冰冷,就像是极寒之地冬日的太阳,没有一丝温度,“你知道他是为什么杀害了你母亲?还不是因为你母亲陪嫁的玉脉,你母亲不忍心告诉他,因为那是留给你成家的东西,他才失手杀了你母亲。”
“玉脉?什么玉脉?”乐以张了张嘴,小声呢喃地问了一声。
萱修徐徐走了过来,血在他脚下开出了花,他慢慢走着,生怕乐以听不到一般,附身到了乐以耳边,邪魅地说着,“那自然是我骗他的。我说我做了一个梦,玉仙托梦给我,说是夫人陪嫁里有一条玉脉,想见识一下。”
萱修在讲完之后,起身离开了乐以,居高临下地看着如同蝼蚁一般的乐以,笑得开怀,“谁知道那傻子就杀了她,哈哈哈,我也知道这个人现在生意做不好,正在愁钱的事情,不过是推波助澜一番而已。”
“你这是为什么?”乐以还是没有回过神来呆呆地问道,双眼已经不能活动了,“是为了报复?”
“不错,我受的苦,是该你们全家来尝了。”乐以冷笑着神情轻蔑,恶狠狠地说着,“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父亲对我做的事情,哪一件不算过分?他可是囚禁了我整整十年!十年!”
“可是我母亲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对她?我又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对我?”乐以整个人已经克制不住嘶吼咆哮朝向萱修,仿佛下一瞬就要冲过去掐死他一般。
“她错就错在,不作为。”萱修淡淡地扫了乐以一眼,顿了一顿,才缓缓说道,“你错就错在,你明明可以救我,却舍不得我走,明明知道我身处水深火热,却装作一无所知来与我谈天说地。”
乐以听闻之后居然无法反驳。
诚然如他所言,自己确实是存了私心想把他留下来的。
这分明就是他的圈套,故意接近自己,故意让自己喜欢他,故意在这个时候来加重他的折磨。可自己还是乖乖入了圈套,挣扎不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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