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长凤》第266章


盱眙翁抚须而笑,淡然说道:“这个罗悠之嘛,有眼光,有实力,但是却没几分才气,他之所以选择这么做,那是因为他不必顾家的其余门人,身上的顾府标签实在太重,不是倒打一耙就能洗掉的,与其这样,还不如置之死地而后生,虽说官场之上,庙堂之中最忌讳这种倾家荡产的豪赌,但是咱们不得不承认,他这次应该是赌赢了,获得朱国公的青睐不谈,就连陛下现在也对这个罗悠之另眼相看,顾府留下的‘生意’,有一小半现在已经由罗府接手,若是以这个势头发展下去,假以时日,‘小顾家’这三个名号,指日可待矣。”
赵焱撇嘴,明显是对罗悠之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却略带兴趣地询问道:“罗悠之的那个不成器儿子,据说现在也开始知耻而后勇了?”
盱眙翁点头,语气依旧淡然:“长安城里的将种子孙,或者黄紫公卿的纨绔后代,不得不说比起那些寒门士子来说,起点从来就高的多,哪怕头二十年就知道架鹰斗犬,偷香窃玉,但是只要改过自新了,最差也能获得个知耻而后勇的评价,这位罗敷罗公子,现在可宛如换了一个人一样,虽说还有些争勇斗狠在里面,但是却都是为了顾府留下的那个宅子和那位老人,不得不说,在长安城一部分老人心中,对于此子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勇气,还是有几分赞扬的。”
赵焱直接伸手拈起一块不知名肉段儿扔到嘴中,一边大嚼特嚼一边不屑道:“那群老顽固和长安城的言官一样,都是空有虚名却无实干的主儿,‘我道言官不如狗,犬吠尚有鸡鸣和’,这句话还真是话糙理不糙,得了那群老顽固的欣赏,有个屁用,他该受排挤还得受排挤,该挨揍还得挨揍,他知耻而后勇是不错,但是却勇错了方向。”
盱眙翁举起酒杯,淡然笑道:“前些年这小子一直和顾仙佛厮混在一起,现在挨的这些揍,也算是给过去的自己一个交代,每挨一拳,身上的纨绔气息就可以洗掉一分,这么划算的买卖,有谁不做?”
赵焱紧跟着举起酒杯,二人相视一笑后,一饮而尽。
第二百四十一章 顾相的影子() 
顶着细密如织的春雨,朱伯安带着几名随从自太白居一路打马而行,行至路程过半的时候,春雨有些加大的趋势,哪怕是披着蓑衣,身上也感觉还是有股轻微的凉意,朱伯安也不知心里在如何打算,微微放松缰绳,胯下战马通灵地打了个响鼻,慢慢放松了步伐。
朱伯安左手松开缰绳,伸出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掌轻轻把额前的斗笠推了推,仰首接受着春雨的洗礼,神情陶醉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跟随在朱伯安身后的七八骑骑术也精湛得很,在朱伯安把马速放松的那一刹那,这七八骑的马速也几乎同时降低了下来,这七八人面容肃穆甚至略显呆板,只有一名身材精瘦的中年男子眼眸之中略有灵气闪过,面容也是略显秀气,嘴唇略微有些薄,鼻子高挺,举手投足之间尽显英气勃勃。
朱伯安在宽敞的大路中央尽情享受着春雨的洗礼,原本坚硬如雕塑的脸庞被这细密的春雨一打,增添了几丝人性化的灵气,良久之后,他才低下头颅,望着前方的雨帘轻轻叹了一口气。
那名身材精瘦的中年男人略微驱动胯下战马上前两步,比旁人领先一步,却比朱伯安落后半个马位,一看这懂事做派随手拈来,就可知这是个机灵到鬼精的人物。
中年男人嘴角含笑,伴随在朱伯安左右,却没有率先开口说话。
朱伯安自然知道自己这个头号幕僚的古怪脾气,微微活动了一下脖颈,于春雨中吐出一行凌厉的话语:“福安,你说,我这个便宜大外甥,到底有几分胜算。”
福安,有些喜气,却也有些烂俗,出现在寻常百姓家的儿郎身上自然是喜气,但是出现在这朱伯安头号幕僚身上,却有些不合时宜了。
这个被称作福安的男人听到朱伯安垂询之后,意料之中的笑了笑,欠了欠身低声回答道:“将军家事,属下不敢妄言。”
朱伯安难得笑了笑,他自然知道这个福安虽然才气无双,但是胆识却又比才气更强上十倍不止,每每涉及到关键问题,总有惊人之语,甚至有时言论可以说是大逆不道,而吃了几次亏之后,福安也学聪明了,这点从他刚才打马而行的做派上就能看出一二来。
朱伯安环视四周,或许是因为下雨的缘故,街上没怎么有行人,只是偶尔会有一顶顶轿子穿行而过,也不知里面坐的是黄紫公卿,还是将种子孙。
不过这些轿子面对朱伯安这一行罕见的骑马之人之时,却是极其默契地绕路而行,既没有上前见礼,也不敢与其并肩而行。
若是一个人一顶轿子这么做,那可以说是有特殊原因在里面,但是当所有轿子都选择这个做法的时候,那这种整齐的回避之中就透露着一股子诡异在里面了。
不过这朱伯安能被皇帝赵衡称为大乾军神、天下杀神,自然是“虽千万人吾往矣”的角色,区区如此小场面,自然不可能让这个大乾军神的内心起一点波澜,他只是抬起手轻轻揉了揉脖颈,语气依然冷冽:“路上又无他人,但说无妨。”
福安微微欠身,表情玩味语气专注:“按照道理来讲,怎么也得八成以上。”
朱伯安不为所动:“我不想听按照道理来讲的话语,这些话语我从别人嘴里听了多少遍了,如今问你,当然是正想从你嘴里听到一些不按照道理来讲的话语。”
战马踩着青石板,发出一阵阵清脆的敲击之声,与淅淅沥沥的春雨混合在一起,凭空给这个原本就沉重的话题又增添了几分沉重的味道。
福安表情稍微凝重了一些:“这世间很多事情,都是不按照道理来讲的,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太子手上的资源都是最多最好的,但是自古的夺嫡之争,不到尘埃落定的那一刻,谁也说不清对方手里还有几张底牌,现在太子手里的底牌,以属下知道的,有三张,但是大皇子与六皇子那边,虽然现在看上去火快灭了,但是篝火余温却还在,尤其是六皇子,他之前与顾仙佛走的实在是太近了,按照顾相生前的那副德行,若说他没给顾仙佛留下几十道暗手,属下是打死都不信的,所以”
朱伯安表情冷厉,缓缓接口说道:“所以,哪怕太子手上有着再多的资源可以利用,哪怕顾相已经去了这么多天了,哪怕顾仙佛已经被逼远走西凉了,但是只要一提到顾相这二字,一切的可能,又都变成了未知数?”
朱伯安仰起头,怔怔地看了看天地之间的那细密如织的细雨,略微有些怅然:“哪怕身死之后,能以一己之力,让整个大乾,整个天下依然既敬且畏的,恐怕只有顾相了。”
福安原本一幅玩世不恭的表情,此时说到这个话题,也已经有一些希冀和向往在里面,喃喃自语道:“是啊,顾相生前是天下文人第一人,死后三十年内,必将也会是文人第一人,就算是去了,他的余威尤烈啊。”
朱伯安转头看了福安一眼,语气难得的略带玩味:“福安,在十多年前,你也是跟随在顾相鞍前马后的,如今还在世的那一批老人里,也就你当年与顾相走的亲近,尽管八年前你主动找到我投到我的麾下,但是到现在我还是不知道,你当年到底是为何放弃大好前程,放着上好现成的荣华富贵不要,奔着我这天寒地冻的北原来了?”
福安低头沉默良久,就在朱伯安以为这个谋士是不是睡着了的时候,福安终于抬起头来,轻轻吐出一句话:“这里面的原因,说出来恐怕将军也不会信。”
朱伯安面无表情:“你连说都不说,为何就知道我不信?”
福安略带苦笑:“当年我跟随在顾相身边,看似风光无限,但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只不过是顾相的影子罢了,不论是福安,还是贵安什么的,只要顾相愿意,马上便能换一个新的出来。”
朱伯安微微一怔,疑问道:“顾相的影子?”
福安轻轻叹了一口气:“他不低头,永远就看不到我。”
朱伯安沉默片刻,良久之后才吐出一句话:“能做顾相的影子,这是多少天下读书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啊。”
第二百四十二章 生离死别() 
朱伯安回到朱家府邸的时候,春雨已经停了,门房早就在门口候着,看到自家主子回来以后第一时间跪倒在地把厚实的脊背递上,等到朱伯安踩着他的后背下马之后,这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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