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茱记》第3章


“不行,”洪麻子不同意,“万一你小子躲进去不出来了怎么办?”
吴茱儿苦笑道:“你们看看清楚,那是什么地界,我哪有闲钱待在里头。”
洪麻子想想也对,便道:“那你把这头毛驴和箱笼都留下,”又伸出拳头照她脸上比划了一下,威胁道:“你敢跑,等老子抓住你,就将你揍个半死。”
吴茱儿缩起脖子,摸了摸老驴子,便把东西都留下了,两手空空地大步走进前方楼馆。
进门是一面照壁,奇怪是门口连个迎客都**都不见,转过弯就进了大厅,地上满满铺着猩红的地毯,寥寥几个闲客坐在角落喝酒,勾栏内只有一名琴娘正在拨弄箜篌,聊胜于无。
吴茱儿愣头愣脑闯进来,东张西望地寻人。
“咦,小货郎?”
头顶上传来一声娇音,吴茱儿仰头看见二楼围栏处趴着个笑靥如花的少女,红袖昭昭,十指托腮。
“红袖姐姐,”吴茱儿见着她认识的人,面露喜色,连忙说明来意:“我要找月娘,姐姐能不能帮我传个话。”
“可是月娘这会儿不在馆内啊,”红袖撅了撅嘴巴,“来了一位贵客,夫人带着她们乘船游河去了。哼,就留了我看家,好没意思。”
吴茱儿没想扑了个空,垮下脸来,红袖瞧着她神色不对,疑惑道:“小货郎,你不去街上赚吆喝,跑到这儿找月娘做什么呀?”
“我、我——”吴茱儿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她,她同月娘相熟,请月娘帮忙打发几个无赖没什么,可是红袖同她不过几面之缘,哪里好意思请人家给她出头。但是她不说,外头那几个无赖怎么办。
红袖瞧出她为难,愈发好奇了,“说嘛,你是不是遇上什么麻烦了?”
被她猜中了,吴茱儿窘迫道:“我一个人出门挑担,在渡口遇着几个无赖,讹着我要银钱,追着我到这儿来了。”她知道馆内养着一班打手,才敢把人往这边引。
“吓,有坏人追你?”红袖低呼一声,惹得楼下几个酒客侧目,她却不以为意,提溜着裙子自楼上小跑下来,一脸兴奋地冲到吴茱儿面前。
“那些个无赖在哪里,走走走,我替你出气。”红袖也才十三四岁,爱玩爱闹,兰夫人又肯惯着她,便把她养出一副古灵精怪的脾气。
只见她一嗓门喊了几个又高又壮的打手出来,催着吴茱儿往外走,出门一看,洪麻子他们还站在原地等她,牵着驴子。
“就是他们吗?”红袖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人。
“就是他们。”吴茱儿点点头,红袖二话不说,指着那三个无赖吩咐打手:“去,把他们都给我抓过来。”
洪麻子也看见了她们,瞧着阵仗就知道大事不妙,骂了一句娘皮,转身就跑,几个打手飞快地追上去,转眼间就同他们扭打在一起,东一拳西一脚,场面十分混乱。
这下可把红袖激动坏了,又是蹦又是跳,高声助威:“揍他揍他,踢他的腿啊,哎呦快拉着他别让他跑了!”
吴茱儿有些傻眼,她只想请幽兰馆的人帮忙吓退那几个无赖,没想着红袖直接叫人打了起来,解气归解气,等下可怎么收场。
“红袖姐姐,把他们撵走就是了,别把事情闹大了。”
“怕什么,胆小鬼。”红袖斜她一眼。吴茱儿闭上嘴,她不是胆小,而是不愿与人结仇。像他们这一行货郎,又不是跑江湖的,哪儿能快意恩仇,能躲则躲,躲不起就生挨。再大的委屈,都能吞进肚子里,不到万不得已,轻易不肯得罪人。
洪麻子兄弟三个明显不是对手,很快就被几个打手制伏了,反拧着手腕子压了过来,听候红袖发落。
洪麻子心里窝囊的不行,看到把他们诓来的吴茱儿,忍不住气性,破口大骂:“你这脓包,原来这里藏着个姘头,躲在娘们裙底下算什么好汉!”
吴茱儿只是皱起眉,红袖则是冷笑道:“生了一张臭嘴,再骂一句姑奶奶就让人割了你的舌头。”
洪麻子梗着脖子还嘴:“爷爷嘴臭不臭,你得尝尝才晓得,小蹄子,来和你爷爷嘬个嘴儿。”
话声刚刚落下,迎面就是一记拳头,直捣他脸上,他嘴皮子来不及合上,狠狠磕到牙齿,瞬间就尝到一股腥甜,疼地他鬼叫一声,两眼挤泪,咧开嘴,一颗断掉的门牙黏着血晃晃荡荡掉下来。
“啊啊啊!”
吴茱儿收回拳头,甩甩发麻的指头,木着脸看着被她捣了一嘴血的无赖。怎么骂她都无所谓,可是红袖姑娘替她出头,却叫这厮羞辱,不能忍!
“哈哈哈,”红袖转怒为笑,捧着肚子,拍拍吴茱儿肩膀,“小货郎,好样的。”
第三回 月娘() 
幽兰馆二楼雅间,熏香的气味盖不过跌打药油刺鼻。
红袖坐在八仙桌前,托着腮帮子看着吴茱儿擦药,对着她肿成胡萝卜的手指头啧啧称叹:“没瞧出来你这竹板似的身子骨,力气倒不小。”一拳头下去把人门牙都打崩了。
吴茱儿哭丧着脸,她一时热血上头打了人,这会儿后悔也迟了。那几个无赖挨了一顿打,肯定怀恨在心,往后她出门可要小心了。她忍着疼擦罢药,将药瓶子塞好,起身冲红袖作了一揖。
“今日多承红袖姐姐为我出头,且受我一拜。”
“客气什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才是我辈风范。”红袖一口江湖味儿,真不知打哪儿学来的。“再者说,你是月娘的朋友,那就是自己人。”
吴茱儿露出笑脸,不由地喜欢她这样直来直去的性情,不像她,总要忍着气,憋着劲儿。
“小货郎,外面天都黑了,城门早就关了,我看你不如在这儿将就一宿,明天一早再进城啊。”红袖调皮的时候归调皮,该善解人意的时候也不差。
吴茱儿犹豫了一下,便点头道谢,肚子里咕噜咕噜发出一连串饥叫。红袖掩嘴偷笑,起身道:“那你先坐会儿,我去给你弄点儿好吃的。”
吴茱儿忙不迭地婉拒:“不必麻烦了,我带了干粮。”
“不麻烦,我也饿了,你等着啊。”红袖一阵风似的刮走了。
吴茱儿只好老老实实地坐在椅子上,等着她回来。这雅间内外两室,一厅一卧,地上铺着绒毯,墙上挂着字画,桌椅茶几都是好木头,帘幕上绣着富贵花开,架子上陈列着银器瓷瓶。
她扭头打量了一圈,愈发局促起来,低头看看自己脚上沾了泥巴的草鞋,连忙踮起脚尖,生怕踩脏了毯子。好在红袖去没多时就回来了,手上端着一只托盘,放着几盘吃食。
“庖丁厨子随船去了,我让厨娘煮了两碗鸡丝浇面,还有芝麻烧饼,我们凑合吃点儿吧。”红袖放下托盘,取了竹筷递给她。
吴茱儿看着碗里香气扑鼻的油面,暗吞了口水,印帕辰庸曜樱肆艘煌朊妫屯仿爻裕×坎环⒊錾欤獾谜兴啊?br />
红袖倒是随意得很,一边啃着烧饼,一边同她闲聊,“喂,你同月娘是怎么认识的啊?”她只知道这小货郎每隔一段时日到应天府来,都会给月娘捎带点什么,一来二去也有两年了。
月娘继承了兰夫人的衣钵,琴棋诗画样样精通,在这秦淮河上也算是数一数二的清倌人了,多少有钱人家的公子哥想见她一面都难,偏偏对这么个穷小子青眼有加,简直让红袖好奇死了。
吴茱儿咽下面条,舔了舔嘴唇,实话告诉她:“两年前,我跟着我阿爷到江宁游商,乘船途中遇见月娘泛舟游湖,她养得那只波斯猫落到河里,我给捞了上来。”
她说的简单,当时的情形却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说得清的,两条船隔得不远,月娘船上除了两个小丫鬟就只有一个船夫,那猫儿噗通一声掉下水,吴茱儿听到丫鬟尖叫,只当是有人掉下去了,她仗着水性好,想也没想便一个猛子扎进水里,游到跟前才发现是只猫,顺手就给捞了起来,为此挨了两爪子,挠破了脖子。
“啊,我想起来了,是有一回月娘的酥酥掉进河里,原来是你救的它,”红袖心直口快道:“酥酥可是月娘的命根子,难怪她会结交你这个穷小子。”
说完才觉得这话不是味儿,吐了吐舌头向她道歉:“我不是在骂你,你别恼了我。”
吴茱儿摇头笑笑,根本就没生气。“快吃面吧,等下糊了。”“好!”
饭后,红袖本来安排吴茱儿睡在这间房里,吴茱儿怎么肯,她又不是没丁点见识,这样的好屋子都是客人使银子才能住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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