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茱记》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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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暗暗点头,就知道他不会看错人。这呆瓜虽然说胆小怕事,却不是个善恶不分的糊涂人。
只这一点,就比东林党安排的那个假货强上百倍。
何大郎与何二郎进去没多久,衙门里面匆匆忙忙跑出来几个带刀捕快,挥开人群分头去传唤嫌犯和人证。
今日多云,阵阵南风吹来,过了晌午仍不觉闷热,附近的乡亲们没有几人离开,闲的没事,都在这里等着看知府大人会怎么判这官司。
三三两两议论纷纷。有的说宋知府为官公正,不见得会让恶人逍遥法外,也有的说那逼死人的矿监是京城派来的,又是奉旨行事,谁敢问他的罪。更有者心细,说何家兄弟无凭无证,又失了血书,这案子没法儿判。
吴茱儿听人说了几耳朵,忍不住去问太史擎:“公子,你看这官司告的赢吗?”
太史擎反问她:“你希望他们告的赢吗?”
吴茱儿点点头。
太史擎又问她:“告赢了又如何?”
吴茱儿脱口而出:“杀人偿命啊。”
太史擎摇摇头:“何家死去的三口人。并非是他杀,而是投缳自尽,如何谈得上杀人偿命。”
闻言,吴茱儿有些急了:“可她们是叫人逼死的啊。难道逼死人就不用偿命了吗?”
这让她不禁联想到被语妍逼死的心琪身上去,就因为心琪是个奴婢,被主人逼死却无人过问。而那何家婆媳是平民百姓,被当官的逼死也无处寻理了吗?
她觉得这样不对,但又讲不出道理。
太史擎见她抓耳挠腮的样子,又补了一刀:“京里来的宦官。就算是杀了人也不用偿命,何况是逼死人呢。”
吴茱儿瞠目结舌。
太史擎不再言语。
约过半个时辰,捕快们陆续带了人回来,衙门口引来一阵骚动,只见打头进去了一个穿皂衣戴高帽腰系革带的瘦麻杆儿,公堂上传出来“威武”声——
“疑犯,牛内监带到!”
众人恍然大悟,这就是祸主,逼死人命的那个矿监。
过了一会儿,带到一个布衣乡亲,是人证。
再过了一会儿,又带到两个无赖,是帮凶。
人都到齐了,里面就开始审案,外面听不清动静。约莫一盏茶后,忽地传出何大郎一声暴喝——
“你血口喷人!”
紧接着惊堂木拍了下去,衙役们手中的水火棍“咚咚咚”捣地。
不一会儿,又有两个捕快跑出来,手上拿着火签去抓人。衙门外的乡亲们面面相觑,不知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何大郎缘何怒骂,捕快又要去抓什么人。
这一回等的久了些,捕快带回一个醉醺醺的男子,架着人进了衙门。门里传出“威武”声——
“嫌犯青河镇周二带到!”
门外哗然,怎么又出了一个嫌犯?嫌犯不是那之前进去的牛内监吗?
顿时疑声四起,就在乡亲们胡乱猜测之际,公堂上正上演着一出嫁祸于人的好戏。何家兄弟状告牛内监不成,反被那两个做帮凶的乡间无赖倒打一耙,污蔑何家儿媳与镇上的赌棍周二通奸,被他们撞个正着。
周二被带上公堂,口口声声喊冤,捕快却从他身上搜出了一条女人的肚兜儿,边角绣着何大媳妇的小名儿。
随后那两个无赖又作证,说是看见何家大媳妇在事发当天晚上,偷偷摸摸跑到地里同周二私会,又看见何老娘和何二媳妇尾随其后。
牛内监这时便嚷嚷开了:“大人冤枉啊,分明是他家的婆娘不守妇道,与人私通时候叫她老娘与妯娌撞破了这对奸夫淫妇的好事,才招来他们杀人灭口!”
这番说法,哄哄旁人罢了,何家兄弟如何不知自家清白,何二郎先前挨了板子趴在地上不能动弹,何大郎就要扑上去和牛内监拼命。
“肃静!”
宋孝辉拍响了惊堂木,让人将何大郎拉住了,叫他重新跪在地上,堵了二人的嘴,转头又去审问周二。
周二喝得醉醺醺,无缘无故摊上人命官司,早就吓得尿了裤子。一问三不知,既有人证,便可用刑,宋孝辉当即就让衙役上刑。指夹板子一上,周二杀猪一般痛叫起来,忍不过两回便招了,宋孝辉问什么,他便承认什么。
等到供状写好,就叫衙役抓了周二的手在上头签字画押,整个屈打成招。宋孝辉草草结案,判了牛内监无罪,何家兄弟诬告,拖到街上重打二十棍。
退堂。
衙门外的乡亲们左等右等,总算等到里面的人出来,不知结果如何。只见几个衙役押着何家兄弟到门外,将人往地上一摁,棍棒伺候。
何家兄弟叫人堵着嘴捆了手,只能呜呜挣扎,几棍子抡下去,何二郎先晕死过去。
先前同众人诉苦的何老伯见状,手足无措地哭喊道:“作甚,这到底是作甚!?”
乡亲们也都傻了眼。
这时,门内走出个师爷,手里扬着一份供词,高声告知众人:
“知府大人明察秋毫,现已将真凶捉拿归案。何大媳妇不守妇道与同镇周二私通,叫何母与何二媳妇撞破了奸情,两人唯恐事情败露,先将她们婆媳勒死。周二又同何大媳妇起了争执,又将何大媳妇勒死,事后把三人吊在树上,伪作自尽,又伪造了一份血书,企图栽赃嫁祸牛内监。此案已经查明,何家兄弟诬告朝廷官差,杖责二十,以儆效尤。周二杀人通奸,罪加一等,押入大牢,等待发落!”
(今晚一更,处理点事情,12点前没二更就等明天。)(。)
第五十九章 狼狈为奸() 
(一更)
牛内监是最后一个从衙门里走出来的。
对比他毫发无伤的样子,被打的半死不活的何大郎,和晕死过去的何二郎看起来惨不忍睹,惨白的孝衣染上了凄厉的血红。
四周的乡亲们议论纷纷,不复先前同情之心,对着何家人指指点点,皆是信了知府衙门的公断,道是何家媳妇不守妇道与人通奸,才会有此惨剧。
可怜何家人百口莫辩,只能含冤受辱。
牛内监得意洋洋地从门前经过,扭头朝着推车上盖着白布的三具尸首吐了一口浓痰,骂骂咧咧道:“淫妇,死有余辜。”
何大郎目疵欲裂,撑着半截带血的身子爬起来,伸长了手却够不着他一片衣角,就又摔在地上,他十指用力地扣紧了石板路面,指甲破裂划出了数道血痕,伏在地上嘶声痛哭。
“老天爷,你不长眼啊!”
牛内监冷笑一声,甩袖而去。
人群中,吴茱儿怔怔地看着这一幕,心中无端悲凉起来。面上突然一湿,她摸了摸脸颊,仰头看着不知何时阴云密布的天空。
下雨了。
“走吧。”太史擎摘下了斗笠,扣在了吴茱儿头上,转身朝着牛内监离开的方向走去。
吴茱儿的视线被宽大的斗笠遮住了,手忙脚乱抬高帽檐,看到太史擎大步走远的背影,慌忙跟随,又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衙门外,只见雨中有一片惨白,触目惊心。
“快走。”小鹿子拉了她一把,追了上去。
吴茱儿有一肚子疑问,撵着太史擎求解:“公子,你说知府大人会不会判错了案啊?”她看着那个牛内监就不像是什么好人。
太史擎突然停下脚步,望着桥下,吴茱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很快就发现了一道麻杆儿似的身影,正是刚刚被判无罪的牛内监。
咦?那不是——
吴茱儿上前两步。趴在桥头上,目不转睛地看着牛内监跳上了一条篷船,那船舱里坐着个肥头大耳的胖子,穿着一身鲜亮的绿袍子。那体型和那衣着,让她一眼就认出了他是谁!
“曹公公。”她失声道,然后就想起边上还有个人,赶紧闭上了嘴,扭头看向太史擎。
太史擎却好像没有听见她的自言自语。盯着那条小船划向河西,直到看不清船上勾肩搭背有说有笑的两个阉人,他习惯性地扶向腰间,却没有握到他那柄杀人剑。
吴茱儿望着他半湿的侧颜,细小的雨滴悬挂在他曲卷的睫毛上,遮住了他太过凌厉的眼眸,水珠沿着他饱满的额头滚落到他峰峦一样的鼻尖,他嘴唇抿成一条直线,这样冷漠的神情,让她微微失神。
雨越下越大。行人匆匆赶路,小鹿子跑到桥下买伞。
“少主,伞。”小鹿子手里撑着一把,将另一把交给太史擎。
太史擎侧身撑开了伞,举到吴茱儿头顶,“你回去吧。”
说着,他一手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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