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余烬》第262章


最有权势的宦者高力士立在阶下。
“诸贤毕集,朕何其有幸,这第一杯,当敬各位先帝,列祖列宗。”
他端起杯子,遥遥一敬,三人一齐举杯,隔空祝祷。
“第二杯,敬那些长眠的大唐勇士。”
跟着他的动作,众人将酒泼撒于地。
“这第三杯,敬你们,朕的虎牙狼爪。”
三人一同站起身,恭身领受。
放下杯子,李隆基摆摆手让他们坐下,看了哥舒翰一眼,又望向另一边的两个人。
“礼敬完了,就当述功,战前朕就许出了一个王位,可如今呢,一个拿下吐蕃人的都城,一个迫降吐蕃人的赞普,朕倒不知,这王位该给谁了,哥舒翰,封卿,你们说说看,该给谁?”
两人俱是一愣,谁也没想到,一个绝大的命题,被君王这位随随便便就抛了出来,感觉像是两兄弟分一块饼,那么轻松。
封常清站起身,抢着答道:“制书所言,擒获吐蕃赞普者,方能得封异姓王,臣虽侥幸夺取了逻些城,然没有哥舒大夫的援助,断难守住,吐蕃赞普也非是因为都城陷落而降,此功当属哥舒大夫,臣恳请陛下明查。”
哥舒翰慢了一步,接着答道:“吐蕃人失却了都城,才会军无斗志,此乃因,臣虽率军进抵,却无一仗可打,势穷之下他们不得不降,此乃果,说到底,封帅才是首功之臣,臣岂能夺他人之功为已任,望陛下圣裁。”
“这却难了。”李隆基皱着眉头:“自古只有抢功,朕的臣子却争相推功,王位只有一个,朕已经破了一回例,不会再有第二回,否则天下还以为我朝王位随便就能许出呢。”
“程卿,你是旁观者,你说说,这个王位,该与何人?”
程千里冷不防提到自己,略想了想,起身答道。
“那就要看,谁更实至名归了。”
李隆基足足盯了他好一会儿,才慢慢开口。
“噢,此话怎讲?”
“回陛下,二位所言各有道理,臣一直跟着封帅行军,故此较为清楚,早在逻些城陷之前,吐蕃人便有和约之意,双方在贡塘城下达成协议,此事会盟使张少卿甚是知情,想必也有上奏,封帅临敌先机,出奇不意,趁着吐蕃人以为和约已成,大意之下,轻兵袭进,一举拿下逻些城,此等果决,非臣所能及也,说句公允的话,没有封帅的大智,后面的一切都无从谈起,故此,臣以为,王位爵赏,只能由陛下圣心独裁,然这场战事的首功,正如哥舒大夫所言,非封帅莫属。”
封常清听得毛骨悚然,这番话似褒实贬,却又无从辩起,令他心里不觉一寒。
因为对方所说的每个字,都是真的。
第六十八章 名归() 
?? “你与封卿同出安西,自然要为他说话,朕就不该问你,那样也太失公允了。”
李隆基失笑着摇摇头,摆手让他坐下。
“臣性子直,看到什么说什么,大夫莫怪。”程千里坐下前,抱歉地对哥舒翰说道。
这下子,连哥舒翰也不得不同情地看了封常清一眼,他还不清楚,两人之前到底有什么过节,让后者在御前突然发难,弄得两个人都是措手不及。
“要说出自安西,臣也是啊,老程你的确不厚道。”哥舒翰不知道面圣过多少次,熟知天子的性情,半开玩笑似地说了一句。
“臣倒是有个提议,请陛下思量。”
李隆基果然毫不在意,微微一颌首:“说。”
“陛下许出一个王位,此乃公告天下之事,无论是臣还是封帅,都不过是战事的一端,此战乃是天子筹划,李相国调度,功劳出自下,却归于上,臣要靠着麾下兵马,陛下与李相要靠着臣与封帅等人,是一个道理,陛下已经封出了王位,此事便了了,我等岂敢再贪天之功,为人笑尔。”
李隆基欣慰地笑了,倒底是老成精的人,说话滴水不漏,还能甚合心意。
“封卿、程卿,你们听懂没有,哥舒翰是在替朕省钱呢。”
二人俱是讪讪地答道:“哥舒大夫所言甚是。”
李林甫已然故去,赠太师,追郡王,赔葬帝陵,都是倍极哀荣之举,哥舒翰此举,便是要将功劳归于他的身上,从而打消这番争端。
李隆基摇摇头:“所言甚是,朕也不能听,这个钱朕也不能省,灭国之功,封王之举,不光是做给你们,也是做给天下子民看的,朕不能因为这点钱,寒了将士之心,你们做为主帅都决定不了,下面的将士便没有着落,多少人在看着,等着,朕的确头疼,但是朕很欣慰,甘之如怡,这样的头疼事,越多越好,朕不打算和稀泥,一定要争出一个实至名归,所以你们也不要打量着,推托得掉。”
话说到这个份上,封常清多少听出了点意思,天子是想借这个由头,弄清楚战事的来龙去脉,而且是当面对质,今天只怕是不能善了了。
他把心一横,站起身刚要开口,被李隆基给制止住了。
“说过了,今天不是议朝政,喝酒闲聊,说话就说话,不要动不动站起身又坐下去,朕看着眼晕。”
“高力士。”
“老奴在。”
“你来监察,再有谁动不动站起来答话,罚酒一杯。”
“老奴遵命。”
高力士笑着应下,走到封常清的面前,轻声说道。
“天子说了,有什么话,坐下说,封帅是想要贪杯不成?”
“臣谨遵圣命。”
他依言坐下,一伏身答道:“臣失仪了,臣想说的是,哥舒大夫与程帅都赞臣为首功,其中却有些不实之处,要报与陛下知晓。”
李隆基仍是那个眼神:“说。”
“程帅适才说臣有大智,其实不然,臣的那些所为,说是胆大妄为还差不多,但却是有原因的,因为在张少卿来到臣的大营之前,吐蕃人曾经施展诡计,以和谈为幌子,杀害了我安西镇的中使李静忠,前因后果,臣有详尽奏疏呈上,伏乞陛下御览。”
说罢,他从袖笼中取出一个折子,递与高力士,高力士目视李隆基,后者却没有任何表示,他马上明白了,将折子暗暗收起来。
“至尊方才有言,封帅又忘了,说话即可,不必做出正式奏对的架势。”
“是臣的错,自罚一杯。”
封常清很干脆地一饮而尽,高力士马上为他又倒满。
“老奴看出来了,封帅定是知道这酒乃是上好的江南陈酿,想要多贪几杯。”
众人包括李隆基在内,都是哈哈一笑,封常清便明白,不能再提那件事了。
十王宅中的太子府,李亨坐在首席,手中的盅子慢慢转着,里面的液体呈一种深黄色,被热气一蒸,醇香扑鼻,他轻轻地抿了一口,只觉得回味悠长。
“这江南陈酿,别有一番风味,不输关中名酒,比之西域佳酿,更胜一筹,难怪至尊也是赞不绝口。”
“看来咱们今日是托殿下的福了。”
几个东宫属官纷纷回应,连他的长子李俶也点点头。
“听闻这酒要在土里埋上十余年,方可出窖,泥封一开,不饮完就废了,温上一温,正合冬日之饮。”
“正是,此酒饱含五谷之精华,埋于地下,又吸了天地之灵气,每日小酌,有延年益寿之效,殿下不妨试一试,旁的不敢说,睡得更香当是无逾的。”
李亨微微一笑,却放下了盅子。
“长源说好,那定然是好的,年纪轻轻地就喜看些长生之术,倒让我们这些老人,无地自容啊。”
一个东宫属官笑着打趣道,李泌毫不在意地饮了一口,在嘴里咀嚼了片刻,轻轻地放在几案上。
“元公辅,你不过大某两岁,也敢称老?”
“养生之道,僻如读书,幼而蒙,长而立,老而学,或有所得,公辅此时方才觉悟,岂非临渊羡鱼乎?”
他的话,引起了一阵哄笑,就连素来不苟言笑的李亨,也觉得宛尔。
“你呀,这张嘴,不做个弄臣,太可惜了。”元载笑骂了一句。
“弄臣也比佞臣强,既不祸国,又不殃民,且能博君王一乐,有何不可?”
李泌一口就驳了回去,元载也不着恼,只是众人心知肚明,这个话题不好接,怎么说都是错,一时间有些冷场。
“长源说得不错,诸位都是栋梁之材,保重身体,延年益寿才是国家之福,只可惜,这种酒虽好,得来却不易,一旦定为贡例,地方上必会以势压人,百姓难得其利,已见其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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