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余烬》第294章


“前面他们也该到了,李俶。”
李俶慌忙答道:“孙儿在。”
“带着你的兄弟,替你父亲去迎一迎。”
“孙儿等遵命。”
三人一齐执手应下,李隆基一摆手,高力士将服侍的宫人全都遣下去,自己也退出了寝宫门外。
李亨的心跳得很快,父子单独相对,对他来说已经是个极久远的记忆了,哪怕此刻父亲的目光十分温和,都让他无端端地生出了一阵寒意,手脚似乎不听话地颤抖起来。
“你这身子骨,是有多久没有动弹了。”
陡然听到问话,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站起身,低头执手答道:“回至尊的话,去岁感染了风寒,在府里卧病良久,到今年仲夏方才全愈,宫中奉御嘱咐臣要静养,故而一直未曾出府,望陛下恕罪。”
李隆基被他的动作一惊,愕然地看着这个事实上的长子,满头花白,一张脸形销见骨,身子比寻常宫人还要显瘦,两条腿在不住地颤抖着,让人担心是不是下一刻就会倒下。
“坐下。”
“是。”
李亨跪坐在锦垫上,双手规规矩矩地搭在膝上,身体微微前倾,神情恭敬地样子,让他有心说几句家常,都不知道从何说起。
李隆基暗自叹了口气,十几年的太子做下来,就是这般模样?
大唐有史以来几个有为的君主,太宗皇帝只做了几个月的太子,而他自己,也没到一年,储君储君,一储十几年,什么事物都闷坏了,何况是人。
“听闻你打了李俶?”
“臣不敢,只是说了他几句。”李亨的心跳得更厉害了。
“他那个性子啊,是该教训,你的儿子,打也好骂也好,都是应当的,朕要同你说的是,他为你求来的这个差使,是朕的主意,封常清为何不应你,是因为他聪明,和你现在的心思是一样的,你不是不明白,而是不敢想,这份谨慎,朕取之,今天他也来了,不要闹意气,把事情说开,这没什么不好。”
“臣遵旨。”
李隆基知道他不会改变态度了,这是十多年的压抑造成的,已经刻在了骨子里,也不勉强,叫着他的名字站起来。
“李亨。”
“臣在。”
“你要记住,玉不琢不成器,朕从前那样做,是不希望你为他人所左右,这是君王的大忌,女人也好,亲信也好,都只能用之、听之、信之,而不是随之,朕可以容许李林甫构陷的你的左右,但不会让他伤到你,这个道理你还想不明白吗?”
李亨万万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一番话,更没想到这话是从他敬若神明的父亲嘴里说出来,而这话背后的意思,更是让他惊疑不定,父亲在教自己为君之道!
他猛地抬起头来,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说话变得语无伦次。
“臣。。。。。。臣。。。。。。无知,辜负了至尊。”
“朕是有些失望,还不至于恼怒,你的性子虽然软了些,还是有些可取之处的,听说你让那个李辅国,去看了杜氏?”
“臣该死!”李亨想要下跪,被一只手臂拦住了。
“朕知道,她与你情深意笃,因父兄之过,受了无妄之灾,只能寄身佛寺,你心中不忍,在李林甫的眼皮子底下,还能想着去看她,朕很欣慰,但是要劝你一句,有些事,不必现在做,容易授人以柄,忍一忍,等到心愿达成,什么样的补偿没有?”
“陛下恕罪,臣知错了,可臣万万不敢有那种妄念啊。”
杜氏是他的前妻杜良娣,因父亲被李林甫构陷而和离,此女与他如今的妻子张氏一样,都是遭逢大变时陪在他身边的人,称得上患难夫妻,故而感情不一样。
“妄念?”李隆基笑了:“子承父业是妄念么,不是,那是期许,太子想登基成为帝王,不也是应当应份的么,难不成,你想让朕再挑一个?”
李亨从来没有听到过这么直白,毫无修饰的话,更糟的是,从这些话里,他根本揣摩不出父亲的本意,从而做不出合适的应对,难道真得推掉这个太子?
李隆基见他哑口无言,这才揭晓了迷底。
“李林甫使上报上来,让朕给压住了,李辅国如今已死,事情再也不会有人提起。昨日,颜真卿上了弹章,朕已经训诫了裴徽,他也认了错,朕罚他在府中禁足三个月,这样的处置,太子满意否?”
第二百零九章 危机(二十一)() 
?? 走下肩與,虫娘看着那座高大的宫门,微微有些发怔,这里的一切,对她来说,是那样的陌生,似乎从来就没有出现在记忆里过。
“傻了么?”一个女子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将她从失神中惊醒。
“八娘,我有些害怕。”
陪她进宫的是宁亲公主李采玉,天子第八女,下降名相张说的次子,太常卿张垍,比虫娘足足大了十五岁,几乎是两代人。
“自家的宫苑,怕甚么,二十五娘,每个女子都有这一遭的,当年我又何尝不是。”
李采玉挽着她的手臂,在一众侍女的簇拥下,缓步走入宫门,她们这些女子,自然不是前来宴饮的,越是往前走,虫娘的羞意越甚,面上不自觉得发起烧来。
看着那张迥异于众姐妹的面容,李采玉暗暗叹了一口气,她们这些女儿,最迟也是七、八岁上就封了公主,只有这个最小的妹妹,自幼就被送出宫,放到了姨母玉真公主的道观里,名为修行,实则就是眼不见心不烦,就连每年的正旦祭祖,阖家团圆的日子,也从不会接回来,如今就要及笄了,巴巴地叫来,不就是打发一个人家,了此一生么。
“二十五娘,你也莫要着慌,大家让你看看,没说一定就是他,好与不好,此时不说,日后再来后悔,可就晚了,这是女儿家一生的大事,可千万要记在心里。”
被八姐这么一提醒,虫娘的心里更是七上八下地没底,很显然,对方已经知道了是什么人,语气虽然委婉,但她又不蠢,如何听不出,那人一定有着不堪的往事。
“阿姊。”虫娘低低地叫了一声,泪水已经在眼中打转。
“都是我不好,明知道你的心不定,还说这些做甚么,没得让你烦恼。”李采玉拗不过她那企求的眼神,还是一狠心,贴着她的耳边轻轻说道:“我也是从家夫那里听来的,这位小郎君年方十六,出生京兆人氏,家中倒是不俗,父亲是天宝二年进士科的魁首,本在安西幕下,去年才调回京城,前日里蒙至尊加恩,升任了文部员外郎。”
说到这里,看她的面色稍霁,忍不住继续说道:“你是不是以为他是个书香子弟,诗书文章必是极好的?”
“难道不是?”虫娘一愣,闪着异彩的瞳子美得就像宝石一般,让李采玉都不禁多看了一眼。
“那是他兄长,自承家训,诗书都是极好的,可惜早就婚聘了,这个次子倒也怪了,没有分毫家学幼庭,自小就喜欢舞枪弄棍,弓马骑射样样出采,他父亲无法,又兼之母亲溺爱,只得随他去了,小小年纪,便离家去了安西万里之地,十五岁那年首次从军出征大食,几乎就没有回来。”
“啊。”虫娘掩着嘴,惊呼了一声。
“好不容易生还,这性子竟是全然变了,整日里在城中惹事生非,闹得鸡飞狗跳,被百姓称作四害,听听,这是什么好名声?”
“那。。。。。。那必是,历经了风险,无处发泄。”
李采玉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这还没过门呢,就先护上了,果然是女生外相,诚不我欺。
“就是算他是发泄,可也没得,见个相貌端正的小娘子,不管人家愿不愿,就强抢入府的吧。”
强抢民女?虫娘的脑子一时间停止了转动,那些变文里的故事,竟然活生生地出现在眼前,还是自己未来的夫君,相守一生的良人,这怎么可能。
李采玉见她的脸色变得苍白,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二十五娘,男子好色,这原本也没什么,可他委实也太过了些,听闻安西府上,抢的、买的、送的加一块儿,足有数十人,可着这长安城,你打听打听,哪家郎君在他这个岁数,如此生猛无忌的?”
许是知道这个词有些内涵,李采玉不厚道地笑了,虫娘先是有些莫名其妙,紧接着,面色飞起一片红霞,在她那张雪白的脸上,有如白玉染霜,看得李采玉都忍不住愣了神,单论颜色,二十多个姐妹当中,倒属这个生得最好。
就是基因太过显隐性了些。
两人一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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