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归梦》第21章


手机拿出来没一会儿,一辆黑车停在他们身前,司机放下窗户,露出温和的笑脸,热情道:“小兄弟,上哪儿啊?我载你们去吧,这个点儿可是打不到车的。”
明明是带着善意的友好,撞进文祺眼中却变成一张憎目可怖的脸,他胆怯的想要去拉肖谔的衣服,却见那人正弯腰与司机比划交谈,伸过去的手立时攥紧,唇线绷直,抬脚便跑。
肖谔被他拽了个踉跄,手腕吃痛,不明就里只得快步跟紧。文祺速度飞快,玩儿了命的狂奔,帽子都掉了也不肯停下,直到筋疲力尽,蹲在天桥下一小片阴影里,他才开始大口喘气,缩着手,盯着几步外的一丛月季。
肖谔调整好呼吸,“啧”了一声,才反应过来文祺是在害怕什么。他俩就这样一站一蹲两厢无言,等到树影婆娑,万家灯火悉数亮起,喧闹的城市收敛于夜晚的静谧,肖谔与他面对着面,有些难为情的挠挠后颈,轻咳几下,深吸口气,唱出了声音。
五音不全,丝毫没在调上,也不会换气,起承转合一点不流畅,每一句都硬巴巴的,结尾捏着嗓子,喊得拖泥带水,倒是找着调了,不过也唱完了。
“好听吗?”肖谔厚着脸皮问,他在黑暗中寻找文祺眼睛里的光。
文祺看着他,点了点头。
“这是很久以前,你在俞春园门口给我唱的一首曲子,是《凤还巢》中的一段。我根本听不腻,可你却说还要学新的唱给我听。”肖谔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他知道自己唱的是个什么玩意儿,就算文祺不嫌弃,他也不敢再唱了,怕给自己唱哭了,“等你彻底好起来,我带你去个地方,那里的人都喜欢你,也有你喜欢的东西。”
街灯倏而亮起,将两人的影子斜斜的拉长,肩靠着肩,头挨着头。红绳的一端松了,从肖谔腕间滑落,文祺拾起来绕在自己右手,刚好六圈。
他朝肖谔伸长胳膊,唇齿轻启:“帮我系一下。”
声音清灵干净,尾音勾人,入耳钻心。肖谔愣住了,木讷的帮文祺打了个平安结,贴在一处的皮肤慢慢匀成相同的温度。
第二十九章
正文029
厨房门前支了张圆桌,盖着一垫凉席,上面铺满了从无量山采回来的普洱鲜叶。四月的阳光温暖和煦,甘醇的茶香被柔软的春风轻轻一带,陆小昭指尖捻起一片,简单尝味,选一些放进巴掌大的铜壶,拔了些干草往灰青色砖块垒砌起来的炉子里一压,火柴擦星,没多久,普洱的味道越来越浓。
肖老爷子躺在摇椅里晒着太阳,鸟笼内的“红子”在和雪貂玩闹,朱红色的大门朝内推开,是肖谔和文祺回来了。
“小北方!”陆小昭冲文祺招招手。
文祺摘掉帽子,走过去,看看铜壶,又看了看旁边几个碗里盛放的各色药材,陆小昭解释道:“这是张大爷给你开的中药,待会儿我用紫砂锅给你熬好,每天喝三碗,总共喝三年。”
三年?文祺瞪了下眼,手往旁边一伸,抓住了肖谔的袖子。
“多熬点。”肖谔俯身闻了闻其中的一味,金钱草,一眼扫过旁边几类,牛膝,薏苡仁,茯苓,白术,全是大补。他淡定道,“我也一起喝。”
陆小昭用抹布擦净紫砂锅底部的水渍,把药材按比例倒入,加水,压盖,上炉,拿起蒲扇挥了挥:“肖爷,我怕你喝完流鼻血。”
肖谔低头看了眼文祺还抓着自己袖口的手,心道,不喝估计也得流。
“爷。”肖谔转身冲肖老爷子眯眼笑,老爷子熟稔的从鼻腔里“哼”出一声,“这么半天才想起我来?”
“您不是吧。”肖谔搬把椅凳坐到爷爷身旁,“别告诉我您吃醋了。”
老爷子抓起拐杖狠狠的掸两下肖谔的腿:“小兔崽子,敢拿你爷打趣!”
文祺接过陆小昭手里的茶,双手端平,送到老爷子面前。肖老爷子欣慰的笑着,抿一口,亮堂嗓一扬:“嫩绿邀春焙,余甘浃齿牙。神清非澡雪,普洱誉仙家。”
肖谔隔着衣料握住文祺的手腕,对方显然早已习惯,顺着他的劲儿坐在他身边,“听得懂吗?”
文祺摇摇头,陆小昭又给两人各端来一杯。
“爷爷在夸这茶好喝。”肖谔饮茶如饮酒,一口闷肚,等着回甘。文祺想学他的动作,可这茶实在太苦,尝两口,原地呆愣的开始怀疑人生。
肖老爷子逗趣的问:“怎么样,小北方,好喝吗?”
文祺苦着脸,竖起一个大拇指。
“瞧瞧。”肖谔扭头冲老爷子一挑眉,“我们这赞誉多通俗易懂,您那舞文弄墨的,谁能听得明白。”
“嘿?敢嫌弃你爷。”老爷子麻溜儿的从摇椅上蹿起来,抡起拐杖,“三天不打,皮痒痒是吧,给我装茶去,我要回趟茶楼。”
肖谔捂着屁股“嘿嘿”笑:“行嘞,我送您去。”
“指望不上你。”老爷子朝刚进门的陆然扬了下头,“我又不是只有你一个孙子,哼。”
中午的气温高了,陆然脱掉风衣,露出里面裁剪合身的紫色衬衫,袖口上翻三折。他站在阳光下,整个人熠熠耀眼,看的陆小昭不自觉流露出一副痴态,蒲扇掉了,手还机械的挥着,“啊”的一声痛叫,烫着了。
陆然吓得面色发青,慌忙从屋里抱出医药箱,棉签碘酒绷带一水儿全招呼上,又是吹又是哄的。肖谔指指那对儿兄弟,问他爷:“您确定您指望的上?”
肖老爷子唉声叹气道:“那我找隔壁老王头,搭伴儿上茶楼听戏去!”
肖谔再补一刀:“老王头和赵奶奶拍‘金婚’艺术照去了。”
一口气卡在胸腔,老爷子望天感慨世态炎凉,又听院门开合,方铭礼和尹月芳来了。芳姐放下让剧团小辈儿们做的春饼卤肉,招呼文祺和陆小昭来吃。肖谔走过去拿胳膊肘杵方铭礼肋骨,小声问:“合好了?”
“没。”方铭礼抱臂踢玩脚下的石子,“就是一起来看看文祺。”
“少拿文祺当借口。”肖谔话是冲方铭礼说的,目光却一直追着文祺的身影,见他跑进东厢房,站在木窗前,翻包掏出一个透明的玻璃罐,里面收藏的是在俞春园挑拣的那些粉色花瓣,“小时候没拿我玩儿够过家家?这么多年,芳姐没找过别人,一门心思把青春全扑你身上,明眼人谁瞧不出来?你多大了?非得老来得子?矫情啥呢?”
一连串的问句跟机/关/枪似的突突,方铭礼抬头扬起震惊脸,不可置信的用眼刀上下刮一遍肖谔,“你吃错药了?”
“嗯?”肖谔漫不经心的应着,视野里,文祺横起左胳膊,放在窗台上枕着脑袋,右手食指轻敲瓶身,眼神如水,发丝被风缱绻至耳后。
“你的人设不应该是沉默寡言、忧郁悲情小王子吗?”方铭礼摸摸心口,吓死他了,“突然这么健谈,还跟个老妈子似的,我有点不适应。”
文祺抬眼寻找肖谔,看见了,继续歪头摸瓶子。肖谔心里美滋滋,嘴上打哈哈:“是吗?我以前是这样的吗?”
“你能别笑的这么寺穑俊狈矫窭朐都覆剑岸ジ霭宕纾┮簧砗冢嫦嗔枥鳎Τ烧飧鲅亲樱婷谎劭础!?br /> “再说了。”方铭礼又离得近了些,“我跟你什么关系,你怎么老是替尹月芳说话,我也就她一个,我的青春就不是青春了?她那脾气一起来,我完全是个受害者,你到底哪边的啊?”
“茶楼里的人都一条心,除非你‘嫁’进来,我肯定站你队。”肖谔变着向的做媒,为他“爹妈”操碎了心,“喜欢孩子自己生,别成天盯着我和文祺。”
“你俩说啥悄悄话呢?”芳姐脚下生风,踩出一排的碎高跟音,一身的红,凸/挺的线条婀娜娴雅,身材压根儿不输小姑娘。她指着方铭礼:“骂我呢吧?”
方铭礼扶额:“夸你呢,都快给你捧天上去了。”
芳姐给他俩一人卷一张春饼,嗤一嘴道:“那也是肖谔夸的我。”
围墙边的月季开的正旺,海棠垂柳,池塘里又多养了三五条游鱼,其中那条硕大的白色锦鲤,纵身一跃,扑腾出几朵晶莹的水花。
肖谔撞了下尹月芳的肩,落低声音:“还记得我那堆宝贝里,有一件你最想要的东西吗?”
“……是那枚羊脂玉的发簪?”尹月芳眼眸聚光,捂住嘴,脸一红,模样就是个小姑娘,“什么意思?你终于肯卖给我了?”
“你买不起。”肖谔故意说,“整支玉簪通体打光无结构,表层带天然金黄皮,雕的是镂空祥云纹,苏工,有大师红印,绝无仅有,天价。”
芳姐没多少存款,她花钱如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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