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客》第101章


蒋元瑞的书法还是不错的;学的赵松雪;纸上写的是“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吴春泽道:“蒋元瑞没事就爱书写这首诗;在门前水沟边对着妇人撒尿也吟着这几句;他走了;我也松了口气。”
曾渔笑道:“吴兄是好好先生;若是我;当时就叫他滚蛋;我是交朋友;不是结交一无赖。”
闲谈半晌;雨停了;曾渔辞归;吴春泽让一个仆人送曾渔到祝家畈村口。
回到祝宅;曾渔先去见母亲周氏;曾母周氏问:“小鱼;那边宅子你决定要买了?”
曾渔道:“那宅子二十年前建的;砖木颇为结实;门窗雕花还很新;是居家的好宅子;至于说宅子不吉;儿子自会用伯父所传之法进行改换;娘尽管放
曾母周氏性情随和;儿子有主意;她都听儿子的;说道:“你还要再仔细看看才好。”
曾渔道:“儿子晓得;儿子明日要与大哥一道回石田;我们上回出来太仓促;很多衣物都没带出来;这次回去我要好好收拾一下;七月半也正好祭祖。
曾母周氏点头;说道:“娘就不回去了;待明年清明再回去为你爹爹扫墓。”又道:“不要与你嫂嫂争吵;大家都是骨肉至亲。”
曾渔微笑道:“儿子回去又不是分祖产;有什么好争吵的;儿子取了衣物就回来;这边还要买房修葺呢;也许在县城要耽搁一、两日;要拜会一下吕翰林;还有本县的儒学教官孙教谕。”
七月十四日一早;曾渔和大哥曾筌;还有黎叔、四喜四人赶到三江码头;搭船回永丰;逆丰溪水而上;当日傍晚在杉溪驿码头上岸;主仆四人在滚岭街用了晚饭;见一轮将圆的明月升起在东山巅;从杉溪驿到石田有十四、五里路;这一路都是很熟悉的;便戴月赶路回去——
过下洲畈路亭时;曾渔想起那日背着妞妞冒雨赶路的情景;心里叹息一声;当日走出那一步也实在不容易啊;且喜都熬过来了;以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
到达石田丰溪渡口;朗朗月色下只见渡船横在岸边;驼背艄公当然不在;曾筌道:“驼子伯就住在狮头山那边;我去叫他来送我们过河。”
曾渔道:“不用去叫;我会撑船。”曾渔以前去东岩书院读书;每次过渡时都求驼背艄公让他来撑船;渡口这一段水流平缓;船没什么难撑的。
月色清明;波光粼粼;竹篙插入河底;可以感受到粗砺的沙石摩擦着篙铁;竹篙入水的一端是戴着一小截蹄铁的;不然的话一根竹篙没几个月就用废了;那篙铁经常在河底与沙石摩擦;锃亮如雪;提出水面时可见寒光泠泠;这寒光映着月色一闪;又破入流水;好似一尾银鱼潜入水底;渡船就在这锃亮的篙铁出水入水间向对岸缓缓靠近——
曾渔喜欢这种感觉;悠闲、熟悉、宁静、从容不迫……
第一百零二章 是祸躲不过() 
渡过丰溪水;听得不远处的小村石田正打第一遍计更梆子;枣木梆子清脆的敲击声在月色下分外通透空灵;一个略带嘶哑的苍老声音拖长声调叫着:
“天于物燥——小心火烛——天于物燥——小心火烛——”
四喜笑道:“老罗头的嗓门还是这么有劲;他打更几十年了吧;少爷?”
曾渔道:“我自记事起就听老罗头这么叫着;腔调、节奏一丝不变。”
曾筌却没这些悠闲温馨感受;他有点忧虑;对曾渔道:“鲤弟;我先走一步;你随后来。”
曾渔明白大哥的心思;点头道:“好;大哥先回去和嫂子说说;大哥放心;我不会与嫂子争吵的。”这次回来与上次离家心境大不一样;又经历了姐姐曾若兰的这次风波;曾渔觉得在处理家务事方面可以宽容忍让一些;祝姐夫如今和姐姐不是也过得还好吗;真要揪住不放让祝德栋去服苦役;姐姐离了婚也难幸福——
曾筌带着黎叔快步先走了;曾渔和四喜缓缓而行;在村东石拱门边遇到锄豆归来的两位乡邻;这两位乡邻还没留意到曾渔的方巾褥衫;四喜忍不住提醒道:“两位大叔;我家少爷现今已是秀才相公了;看到没有;江西学政黄老爷亲自颁赐的秀才巾服。”
两位乡邻借着月色仔细一看;“啊”的一声;搁下锄头;作揖唱喏;石田以前从没出过秀才;曾渔是破天荒第一个啊。
这一下子便哄闹起来;街坊四邻、老老少少都拥出来看曾秀才;家在杉溪驿在石田作塾师的方秀才闻讯赶到;与曾渔揖让见礼;方秀才颇有疑惑;四月间院试曾渔明明是落榜了啊;永丰一县这次总共只有八人进学;方秀才都知道他们的名姓;并无曾渔;怎么曾渔这次回来就穿戴上了生员巾服;不会是冒充生员回来糊弄乡人吧?
只要有点见识的人都会有这样的疑心;曾渔不想故作低调让人疑惑;他取出随身带来的由广信府户科房开具的免二丁差役的凭执给方秀才过目;早有边上店铺挑出灯笼来;方秀才匆匆扫了两眼;再无疑心;连声道:“恭喜曾朋友进学;大喜大喜;石田也出秀才相公了;曾朋友又是如此年少;中举、中进士都是指日可待之事。”
石田民众更是欢声鼎沸;簇拥着曾渔主仆向村南曾氏宅屋行去;有那老一辈的人便感叹曾渔祖父选的宅基地风水果真是好;石田这地方原本无人居住;是曾渔祖父首先在这里卜地造屋;这么大块地方由着曾渔祖父挑;当然是占了风水最佳处了;五十年过去了;这风水宝地的妙处终于显现;曾渔进学成秀才相公了;能不信风水吗?
最得意的是四喜;真是心花怒放;他就盼着这一天呢;在熟悉的乡邻面前风光神气才是真正的快活啊。
曾筌出来相迎;请方秀才和几位老乡邻进去喝茶;石田毛里正道:“今日时辰不早了;明日;不;后日;众乡亲凑份子宴请曾相公;曾相公进学是我们石田的大喜事。”
闹哄哄半晌;众人散去;曾渔进屋与嫂子谢氏和两个侄女相见;曾氏人丁不旺;曾筌是两个女儿;曾若兰也是两个女儿;嫂子谢氏的态度显然一时还转变不过来;与曾渔说话颇显生硬;泼悍之气再怎么收敛也时时显露;因为以前对曾渔母子都是那些放肆说话惯了的;而且曾渔还把她三弟谢子丹痛揍了一顿;怨气岂能平息——
曾渔并不计较;略略说了几句;把送给嫂子和两个侄女的礼物取出来;就回自己原先房间;房间凌乱不堪;积满灰尘;这才三个月没住人;就显得很衰旧的样子。
四喜赶紧动手扫地除尘;黎叔也来帮忙;略略收拾了一下;便沐浴歇息。
次日是七月十五中元节;广信府民俗;七月十五这日要祭祖;曾渔和大哥曾筌忙碌了一天;掌灯后又与四喜黎叔去丰溪边看放河灯;河灯以彩色纸糊成荷花形状;在底座上放上小支蜡烛;置于流水中任其漂泛;这是普渡水中的落水鬼和其他孤魂野鬼;点灯为其引路得入轮回。
这些荷花灯大都是十字街明盘驼子糊扎的;曾渔小时候经常在明盘驼子家看扎纸房纸灯;觉得那是很有趣味的手艺活——
曾渔本打算过了中元节就离开石田的;但毛里正和方秀才一意要宴请他;只好再待一日;七月十六日中午在私塾学堂里摆酒;请曾渔坐了首座;众乡亲一个个都来敬酒;把曾渔灌得大醉才罢休。
十七日一早;曾渔收拾了一些衣物;打成一个大包裹让四喜背着;包裹外还系着一支紫竹洞箫;这次回乡主要是为了这支洞箫;洞箫也是伯父留下的;上次离家仓促;忘了带去。
曾筌送弟弟到渡口;那谢氏见曾渔离开;她明显松了一口气;上回曾渔和曾筌立下分家产的字据她看到了;与曾筌大闹一场;把字据给撕了;但字据是一式两份;曾渔那里有一份;这回曾渔中秀才风风光光归来;谢氏生怕曾渔要来分这家产;曾渔是秀才了;在县尊大老爷那里说得上话;打官司肯定占赢面;所以谢氏忧心忡忡;不料曾渔提也没提分家产的事;待了两天就走了;是做了秀才心气高了;不在乎这点祖产?
曾渔主仆二人过了丰溪水;没有向杉溪驿方向走;而是向西北方行去;曾渔这是要去东岩拜见夏两峰先生;夏先生对他期许甚殷;听吴春泽说夏先生听说他落榜后很惋惜——
午前;主仆二人绕过仙掌山;东岩书院就在仙掌山东麓;茅舍十余间;曾渔听得书声琅琅;夏先生还在教学啊。
曾渔立在窗外听了片刻;被书屋内学子看到;书屋内略有些骚动;夏两峰先生抬眼看过来;见是曾渔;又是方巾褥衫打扮;惊喜问:“曾九鲤;从哪里来?”
曾渔进书屋向夏先生见礼;略略说了进学经常;夏先生大喜;对在座的十几名学生道:“这位曾渔曾九鲤乃我最得意的学生;你们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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