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客》第139章


那提着一篮子礼物的严氏仆人听到墙内女子的惊叫声;过来问:“曾先生;里边出了什么事?”
没等曾渔答话;墙内一群妇人七嘴八舌叫道:“曾秀才在哪里;曾秀才在哪里;琳姐说请曾秀才相救;曾秀才医术高超——”
“曾秀才;这边有人跌伤出血了——”
“赶紧报知曹姐姐;请曾秀才来救治琳姐。”
这边院墙没有门;曾渔隔墙高声问:“伤到了哪里;骨折了没有?”
有妇人应道:“左手掌和右肘摔出血了——琳姐;你有哪里骨折了没有?
听得裴琳痛得发颤的声音道:“右腿好象断了;痛得不行;不敢动弹。”
曾渔吩咐道:“你们先把伤者小心移到竹榻上;再抬到西厅由我医治。”
曾渔走回西厅;等了片刻;就见两个健壮仆妇抬了一张竹榻从后厅出来了;身穿藕色绸缎衣裙的美妇裴琳卧在竹榻上;举着蹭破皮的左手掌娇呻道:“曾秀才;救救奴家——”
裴琳的左手掌伤得不轻;伤处还在不停往下滴血;右肘几重衣衫都磨破了;也是血肉模糊;殷红的血滴在藕色裙裳上;斑斑点点好似零落的桃花瓣。
曾渔问身边的男仆和女佣:“这里有没有仙鹤草?哦;没有;那野红花有没有;又叫刺儿菜的那种草药?”
众人面面相觑;都在摇头。
曾渔无奈道:“艾叶总有吧;槐花也行。”
几个男仆和女佣分头去找艾叶和槐花了;艾叶和槐花虽然极常见;但也要往日收集了的才有;这仓促间哪里去寻;正乱纷纷时;忽听珠帘后严绍庆母亲曹氏的声音道:“曾先生;这里有云南的田七;不知可用否?”
田七又名三七;李时珍的《本草纲目》里称田七为“金不换”;可治一切血症;是最好的止血药;曾渔不是没想到田七这种药;但在大明朝;田七甚是珍稀;一般药铺里都很难买得到;所以也就没有说起田七;这时听曹夫人说有田七;曾渔自是喜出望外;忙道:“有田七最好;是粉末吗;哦;那要磨成粉末才好用;找一个小石臼来捣。”
曹氏不知田七珍贵;让侍婢捧了一大把出来;有十几个;个个茎节饱满粗壮;都是上好的田七;曾渔只用了其中的三个;捣成碎末;将裴琳右边袖口挽起到肘部上方;将田七粉末敷上;左掌原本不停渗血的擦伤处洒上田七粉后立即止血凝结;然后用白棉布带缠绕几度——
曾渔在给裴琳敷伤药时;这丰腴美妇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就没从曾渔脸上移开过;待曾渔为她缠绕绷带时;这美妇故意把左手缩回一些;好让曾渔靠近;用轻若蚊鸣的声音道:“能得曾相公救治;奴摔得再痛也不冤。”
曾渔没有抬眼与这美妇对视;不动声色将其伤处包扎好;问:“裴娘子这右腿还能伸缩否?”
裴琳蹙眉作痛苦状;说道:“膝盖甚是疼痛;不敢伸缩。”
曾渔伸手隔着裙子在裴琳右膝一捏;裴琳“啊”的一声痛叫;把厅堂上众人都惊了一下;这裴琳太会叫唤了。
曾渔道:“膝盖骨并无大恙;只是碰伤了有些红肿;用田七粉调酒每日涂抹三遍;早晚再以米酒泡田七粉连服五日即可。”
裴琳道:“曾相公;奴家足踝也痛。”说着;动了动右足;口里“哎呦”呼痛。
曾渔看裴琳能活动右足踝;料想是崴到了脚;说道:“也是用田七粉调酒涂抹;一日三次;七日内不要下地行走。”
仆人端了水来;曾渔洗净了手;向珠帘后的曹氏道:“曹夫人;这田七可否送几个给在下;在下离家千里在外;也怕个跌打损伤。”
曹氏道:“曾先生要多少;两斤够吗?”这些田七是鄢懋卿月初送来的;足有一箱;大约二、三十斤。
曾渔道:“多谢夫人;有一斤就足矣。”
那曹氏还是让人拣了两斤田七用纸袋装好送给曾渔;曾渔告辞出厅;始终未正眼看那裴琳;这妇人沾惹不得;严世蕃的墙角不能乱挖;乱挖就把自己埋进去了;方才他给裴琳治伤;边上还围绕着七、八个花枝招展的严世蕃侍妾;那眼光都是飘呀飘的——
回到介桥村;曾渔依旧是每日读书习字;有时代严世芳教导族学子弟;曹氏送他的宋拓《圣教序》颇为珍贵;宋代以后的《圣教序》拓本都有裂纹不完整;因为原碑已经破裂;宋拓的则完整无裂纹;存世的《圣教序》宋拓本应该不多;这算是曾藏收藏之始;钤山堂的珍贵藏品甚多;有时真恨不得全搬回上饶去;免得严氏抄家时流散。
裴琳从秋千架摔伤之事;曾渔很快就抛在了脑后;虽说裴琳摔得不轻;但有治伤圣药田七内服外敷;裴琳的伤肯定很快就能痊愈;岂料十月初二这日午后;寄畅园的一个仆人赶到毓庆堂请他再去为裴琳诊治;说七天过去了;裴娘子右足依然疼痛难忍不能下地;不知何故?
曾渔吃惊道:“莫非踝骨骨裂或者骨折了”那日他并未仔细检查裴琳的右足踝;只认为是崴了脚;休息几日自然就会好;而若是骨裂甚至骨折那就麻烦了;问:“请了县城的医生来为裴娘子看过没有?”
仆人道:“还没有;裴娘子说要请曾先生为她诊治;曾先生了解裴娘子的闰;情。”
曾渔心想:“裴琳的右脚痛得不能着地也不知是真是假;不过我还是要去看看;这叫作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曾九鲤是一个很负责任的医生啊。”
曾渔自嘲一笑;向严世芳道明之后;便去马厩牵了那匹蒙古马黑豆;骑着出村;报信的仆人是步行的;跟不上曾渔;曾渔就独自打马赶往寄畅园;到得寄畅园时;已经是夕阳西下。
裴琳依旧由两个健壮仆妇抬着到西园小厅;曾渔一看这妇人脸色就知其中有伪;若真是足踝骨骨裂或者骨折;定是日夜疼痛;茶饭不思;睡不安枕;人会很憔悴;但眼眼这美妇肌肤丰腴水嫩;双颊若桃花;气色好得很;哪里象是疼痛难忍的样子
曾渔也不靠近裴琳;离着半丈远说道:“裴娘子腿伤已经痊愈;何须再治
裴琳蹙眉装作楚楚可怜的样子道:“手肘和手掌的伤的确已痊愈;可是这右足还是不敢着地啊;曾相公给奴家捏捏;看是不是骨折了?”
曾渔道:“不必捏;我知裴娘子没有骨折;之所以不敢下地乃是出于心病;裴娘子现在试着站起来。”示意两个仆妇把裴琳搀起来。
两个仆妇一左一右把裴琳架着站了起来;曾渔喝一声:“提起左脚。”
不但裴琳应声把左脚提了起来;两个仆妇也把左脚提了起来。
曾渔哈哈大笑;说道:“裴娘子的心病和腿伤都已经好了;告辞。”
曾渔也未在寄畅园用饭;骑马回介桥村;他心里有了一个帮助陆妙想脱困的法子;急着赶去枫树湾和陆妙想商量。
第一百四十三章 名花幽独() 
从西岗至介桥村大抵是平畴旷野;夏历十月;稻谷早已收割归仓;种上的是冬小麦;麦苗还只几寸长;冷风无遮无拦地从麦田上空呼啸而过;吹得曾渔缩着脖子伏在马背上;蒙古马黑豆以为主人催它快跑;便撒开四蹄;在田陇间的道路奔驰——
暮色沉沉;无星无月;赶到枫树湾已是戌时初;曾渔觉得自己都快冻僵了;跳下马活动了一下手脚;牵马进到林中;枫林深处那一点灯火温暖而亲切;林中小屋静谧温馨;待他系马独木桥头;林中小屋就有了动静;一个少女身影出现在竹篱边;手里提着一盏绘着蝴蝶的灯笼;陆妙想手极巧;这些灯笼都是她自己手绘并糊制的;灯光透出;蝴蝶栩栩如生——
“曾先生?”
少女婴姿的嗓音空灵剔透;不含杂质;极是悦耳。
曾渔应道:“是我;刚从寄畅园那边来。”一边说话;一边扶着毛竹桥栏小心翼翼过桥。
婴姿提着灯笼快步走到溪边;关切道:“曾先生小心些。”
曾渔从桥头跃到岸边;问道:“婴姿小姐用过晚饭了没有?”
婴姿知道下午曾渔去了寄畅园;说道:“吃过了;曾先生是不是还没用饭
曾渔道:“在园子里用过了。”
婴姿“噢”的一声;提着灯笼在前照路;问:“那位裴娘子腿伤好了没有
曾渔笑道:“好了;药到病除——对了;你姨娘的烫伤痊愈了没有?”
陆妙想烫伤已半个多月;曾渔前几天也当面问过陆妙想;陆妙想当然不肯再让曾渔看她的小腿;只说已痊愈——
婴姿道:“已经脱痂;有两处斑痕——”;说着叹了口气。
曾渔忙问:“还有哪里不好吗?”
婴姿道:“就是白璧微瑕啊;看着好可惜——曾先生笑什么?”
曾渔道:“没什么;我今日过来是想与你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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