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客》第186章


徐渭也说:“黄班头回去吧;今日我就与曾公子待在一起了;晚边再回衙门。”
黄头役严厉地推搡着那两个皂隶走;顺便把围观人群驱散。
曾渔吩咐来福先回宅发;就说他要晚些回家;来福答应一声就要走;徐渭把他叫住;赏了几十文钱让来福买些熟食吃;算是带路钱。
先前冷眼旁观的赵玉吾也赶紧回到自家绸缎铺;他要先打听清楚夏楮皮请的这个秀才是哪里来的讼师;竟连黄班头都要点头哈腰;赵玉吾认定曾渔是个讼师;秀才懂《大明律》;做讼师的不少。
夏楮皮还担心那两个皂隶回刑厅会拿他儿子夏贵瑜撒气;曾渔安慰道:“这个不用担心了;令郎在监中暂时是不会多受罪。”转身向徐渭揖问:“徐先生;寻在下有何事?”
徐渭搓着手笑道:“别无他事;就是特意来找你喝酒的——曾朋友怎么被两个皂隶缠上了?”
夏楮皮是商人;还是有点眼力和知道趋奉的;他见这位徐先生是府衙黄班头送来的;身边还有两个挎刀军士扈从;显然很有身份地位;忙道:“徐先生、曾相公;现在酒店还没开门;不如先到小店坐着喝茶叙谈?”
曾渔知道徐渭智力高超;有心向他请教这个奇案;便道:“徐先生;这位做纸张生意的夏朝奉是我同乡;在下落魄时曾得夏朝奉相助——”
夏楮皮在一边连连摆手;表示愧不敢当。
曾渔续道:“夏朝奉令郎日前遇到了官司;在下了解了案情之后;觉得此中颇多蹊跷;却又琢磨不透——徐先生;就到夏朝奉店里小坐;听在下说说这个奇案如何?”
徐渭欣然道:“徐某游幕多年;做的;这刑名却是没做过;左右无事;今日就与曾朋友一道推详推详这个案子。”
曾渔就径自引导徐渭进到夏贵瑜的卧室;夏楮皮麻利地上茶;小伙计发好火盆端来了;曾渔将夏贵瑜案始末细说了一遍;夏楮皮在一边不时补充几句;徐渭道:“待林知府再提审时;在下可以申请旁观审案;看能不能从赵氏父子的证词中寻到破绽。”顿了顿;又道:“还是迦楠香扇坠的问题;扇坠说不清来历就没法翻案。”说这话时;随手伸到书桌点心盒子拈起一块鸡春饼正要送到嘴边;突然发现这饼缺了一个大口子;不禁眉头一皱;将这块鸡春饼放回点心盒子——
夏楮皮看到了;好生羞恼;陪罪道:“徐先生;对不住对不住;这定是我店里那小伙计馋嘴偷吃——”
伙计小吴就在门边;叫屈道:“朝奉;我没有偷吃;是老鼠偷吃的。”小伙计的话半真半假;方才趁夏楮皮和曾渔在门外与皂隶争执之机;他悄悄溜进来偷饼吃;正看到两只老鼠在啃糕饼;他赶跑了老鼠;挑了一块完好无损的饼狼吞虎咽吃了;老鼠吃过的啃咬过的饼依旧收在盒子里;等下夏朝奉发现饼少了就全赖到老鼠头上。
曾渔看到书桌上散落着一些糕饼碎屑;桌角还有老鼠爬过的痕迹;笑道:“真有老鼠偷吃;不要错怪了吴伙计。”忽然心中一动;问:“这房子常有老鼠出没?”
伙计小吴道:“老鼠极多;大白天都能看到;在墙角边乱窜;桌上椅上都有老鼠屎;还常把库房里的纸咬坏;夏大官以前说了好几次要养一只猫来防鼠
夏楮皮摇着头道:“这房子有些年头了;老鼠多也是无可奈何。”
曾渔问夏楮皮:“令郎说迦楠香扇坠就是在这房间书桌上拾到的?”
夏楮皮点头道:“犬子是这么说的;就是这叠书;他抽取其中一本;那扇坠就滚落下来了。”
伙计小吴力证道:“夏大官真是冤屈的;那日小的就在边上;亲眼看到这扇坠从书上掉下来;当时夏大官很高兴;摇头晃脑的说什么书中自有玉;快哉快哉的。”
夏楮皮叹道:“谁知道那扇坠竟是来祸害我儿的”
徐渭看着曾渔若有所思的样子;笑问:“曾朋友是不是悟到了什么?”
曾渔抬眼看徐渭;二人相视一笑;心知双方都想到一块去了;曾渔笑道:“徐先生也想到那扇坠极有可能是老鼠从隔壁拖来的是吧;只是这依然不能作为呈堂证供;因为老鼠不会说话啊。”
徐渭想了想;说道:“我已有计较;能不能成就要看天意了。”起身道:“案子没什么好说的了;我们找酒楼饮酒去;我早起至今还饥肠辘辘呢。”
夏楮皮连称怠慢;跟着曾渔和徐渭出了店门;问道:“不知徐先生和曾相公能否赏脸;由我请两位到酒楼小酌几杯?”
徐渭说话直来直去:“不用你请;今日我专请曾朋友;曾朋友是少有的让徐某敬佩的人物;我请朋友喝酒不喜他人打扰。”
曾渔道:“夏朝奉你先去探望令郎吧;这案子我会留心的;能出十分力;我不会留一分。”
夏楮皮感激涕零;谁会知道杉溪驿渡口那顺水人情竟会有这样涌泉之报;虽然救儿子夏贵瑜依然没有头绪;但有曾渔和这位来头不小的徐先生相助;总比他自己无助地奔走好上百倍了。
徐渭与曾渔并肩在城隍庙广场上闲步;四喜和那两个挎刀军士跟着;雪后天晴;冬阳暖人;腊月十七;年关将近;来此购置年货的民众甚多;五日前这上饶城还是一片风声鹤唳;百姓都担心过不好年了;没想到山贼这么快就溃败了;上饶周遭未受任何袭扰——
徐渭指着一家匾额为“太白遗风”的酒肆道:“就这一家吧?”
曾渔微笑道:“在下迁居上饶城是八月间的事;这几个月也是在外奔波;这上饶城的茶馆酒肆还真是不熟悉;那就‘太白遗风;吧。”
上到酒楼;酒保上酒上菜;徐渭与曾渔对坐而饮;曾渔对酒保道:“给这两位军户一壶酒、一只香醋鸡;我那小厮也给他一盘糯米子糕让他慢慢吃。”
那两个挎刀军士大喜;躬身道:“多谢曾相公;多谢徐先生。”
徐渭笑道:“谢我作甚;是曾秀才请你们的;我可不付钱;哈哈。”
几杯热酒下肚;寒气退散;胸胆开张;曾渔开口道:“徐先生——”
徐渭道:“我与你一见如故;你就叫我老徐;我称呼你一声老弟;如何?
徐渭是不拘小节洒脱不羁之人;曾渔道:“弟就以老兄称呼你吧——老兄先前说已有计较;弟心痒难熬;只想忙知道老兄妙计将安出?”
徐渭嚼着酱香鹅;上唇髭须一动一动;笑道:“老弟是装傻;既已知道那扇坠有可能是老鼠叼来的;怎么还会不知道我的计较;无非是让衙役皂隶去赵、夏两家挖鼠洞而已;至于能不能找出另一块汉玉扇坠;那就是天意。”
曾渔笑道:“不是装傻;是不能确定的事太多。”
徐渭忽然皱眉道:“对了;赵家的那块汉玉扇坠是否真的遗失还不好说;若是赵玉吾偷偷藏起来;那挖鼠洞也没用;赵家是苦主;总不能叫皂隶去抄搜赵家;挖鼠洞尚可借个名义。”
曾渔喝了一口热酒;说道:“以弟拙见;赵家那块汉玉扇坠应该是真的丢了。那赵玉吾状纸上说夏贵瑜席卷他赵家媳妇的衣玩千金;但真真确确丢的只有两块名贵的扇坠;这事街坊四邻都知道;因为以前赵玉吾经常是两块扇坠轮换着在街邻面前卖弄;后来没看到了;说是儿媳何氏喜欢;就都给了儿媳;四邻对此都是窃笑非议。再后来街坊看到夏贵瑜有了一块迦楠香扇坠;极是诧异;就故意向赵玉吾说想再欣赏一下那块迦楠香扇坠;赵玉吾得了几句奉承话;就回去向儿媳何氏讨要;何氏遍寻不见;赵玉吾只好出来对众人说媳妇把扇坠借给娘家兄长把玩了;一时讨不回来。那些促狭的街邻就说纸铺的夏大官有一块扇坠;力邀赵玉吾去看;赵玉吾就去了;那夏贵瑜并无推辞;把迦楠香扇坠取了出来任众人观赏——据邻人所言;那赵玉吾当时就满脸通红;盯着那废除一言不发。夏贵瑜不知就里;还说‘老伯莫非疑我家小本生意不该有这玩器吗?老实对你说;是别人送我的。;其实夏贵瑜也不知扇坠从何而来;说捡的多难听;就说是人送的;在赵玉吾听来这岂不是极大的羞辱;睡了他媳妇竟还当面讥诮他;简直当场就要咆哮起来;却又爱面子;忍气出来了。那些街坊可恶;更因为赵玉吾平时喜欢批评别人;说张家扒灰、李家偷汉;所以街坊四邻存心要看赵玉理笑话;七嘴八舌;冷言冷语;逼得赵玉吾不得不告起状来;原以为只是和奸案子;打些板子、看个笑话也就罢了;没想到出了人命。”
徐渭道:“自来没有这般嚣张的奸夫;敢在淫妇的公公面前卖弄;这不合情理;无法理喻。”
曾渔道:“是这么个理;但查不出迦楠香扇坠的来历就无法翻案;林知府对本府风化甚是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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