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第154章


心下安稳,就睡得香甜,一觉醒来,已是黄昏,想着这晚膳的问题,便问大将军回来没,青鸾早已摸得清楚,说大人在军营里吃饭,夜间才回来,让她自便。
怕是躲她吧,就这么不喜她,与她共坐一桌用餐,也不愿?突然就觉得午间囫囵吞下的一餐,尚未消食,又瞧着今日这夕阳甚好,便起了心思,想到那花园子里去走走。
青鸾和紫衣赶紧跟了,随她去后面,至那圆形门洞处,她回头瞧了瞧这两个拉风的丫头,突然觉得,这自家宅里转悠,还摆着公主的谱,若是那人知晓,又要说不喜欢了。遂摆摆手,让两妮子一边歇了,她一人进去,静静地走走。
一步跨进那洞天胜景去,又细细地走了一遍,看了一遍。昨夜无心赏景,晨间又仓促扫视,此刻,夕阳映照之下,方觉得这园子,尽显名家手笔,轩亭水榭,花窗回廊,平台曲室,奥如旷如,颇有些散漫自由,天然之趣。
瞧着瞧着,就生出些怪异之感。这新宅府邸,处处显仓促,唯独这花园子,最合她心意。此刻,追问何故,原是有些眼熟的缘故,园林布局,依稀如她丹桂宫中的园子,却又有些方位不同,微妙变化。触目之处,昨夜那处叠石假山矶滩水岸,像极了丹桂宫里那处池子——那年,她要给沈子卿下药,却自摆乌龙,喝了合欢散,让凤玄墨将她扔水里解毒,那人牛一样陪着她一起下水的那处。连那水上凉亭,八宝暖窗,四角飞檐,都好生相像。
看来,她得去询一询,起这新宅府邸之时,那打造园子的人。再定睛一看,突然间,心中未解的狐疑被打断,这夕阳下赏景的心情,也被一扫而光。暗骂自己糊涂,真是吃撑了没事做,跑这里来做什么?
就是那处水岸边上,阿依莲坐在一张木制轮椅上,长袖轻拂,玉指轻拈,往水中抛撒吃食,逗弄水中鱼群。抛开成见,那模样,还真如一深宅闺女,幽居独处,一派悠闲妙曼。
下一瞬,又猛地警醒,庆幸自己来得好巧,巧得窥见了某些人的秘密。不是手脚筋脉尽断吗?几时都能端稳木匣,还能手指捏物了?
夜云熙直觉得,心中那斗志,已经不听使唤,本能地熊熊燃烧起来,撺掇着她,几步上前去,热情地问候那姑娘:
“莲姑娘好兴致?”
第一百四十九章莲姑娘落水() 
“莲姑娘好兴致?”
夜云熙一声问候,裙摆摇曳,从那平水曲桥上走过去,眼看要行至那莲姑娘身边。莲姑娘猛地侧头,看清楚是她,神色突变,如白日里见了夜叉魔鬼,紧跟着,身子一偏,连人带椅,齐齐滑进池中,溅起的冰凉水花,飞她脸上,亦惊得她有那么一瞬没反应过来。
她就如此可怕,能将人吓得掉水里?那沙漠匪首都做得的狡猾女人,竟能被她吓得掉进水里?
瞧着眼皮下,池水中,轮椅侧浮,人却没了影,敢情这池水,还有些深。
“来人!”她扬声大喊,不远处就是阿依莲的居处,那服侍的奴仆,总该在里面吧。可一连喊了几声,四下寂静,无人应她,心中恼怒,这些奴仆,耳聋眼瞎的,干什么吃的。又想起青鸾与紫衣,被她甩在了园子门口,远水也解不了近渴。
只见水中咕咕冒泡,仍不见人影,夜云熙心中就有小恶魔蹿起,这阿依莲,信口雌黄,恨她入骨,她巴不得,这可恶之人沉了水里起不来。可一转念,这毕竟是那人心疼的妹子,终究还是不忍。
遂脱了鞋袜,解了外裳,跳进那池中去。她其实水性不错,只是,这寒天里的池水,浸骨的冷。赶紧咬牙埋头,钻进水中一阵摸索,将那个已经喝了一肚子水的莲姑娘,给托出水面来,再往岸上送。这时,那个贴身照顾阿依莲的丫头,细眉细眼,却手脚壮实的,也不知是从哪里跑出来,见着这光景,吓得一脸哆嗦,赶紧帮她将人拖上岸来。
等她浑身湿漉地爬上岸来,狼狈坐了,赶紧指导着那粗使丫头,将阿依莲胸腹中的淤水排尽,听得一声呛鼻咳嗽,触手鼻间,回了丝暖气儿,才让她赶紧将人带回屋里,该怎么伺候怎么伺候着。
一番落水动静,自然惊动了周围奴仆,青鸾和紫衣亦寻了声响过来,将她搀扶起来,她一边哆嗦着起身,挂紫衣身上往回走,一边又给青鸾派差事,要她趁天黑前进宫去,请徐太医来,给阿依莲治治这落水的寒气,顺便也瞧瞧手脚的伤。
青鸾一副恨不得冲她翻白眼的刁奴模样,终是极有涵养地忍了,笑说这大将军府,可请不起太医。她安慰那妮子,说先将昨日婚仪收的礼金拿来用了,后头她自有办法,这才将青鸾给支了出门。
这才回了正屋厢房里,热水沐浴,烘干头发,换了干爽中衣,拿锦被将自己全身裹了,坐在床上,打着喷嚏,抹着鼻涕,跟紫衣闲话。
紫衣一边收拾,一边语重心长地,训她家主子,滔滔不绝:
“那自作孽的人要掉池子去,就让她掉下去好了,公主那么心慈作什么。这身子,哪禁得住这样折腾,不是说重伤初愈,要多将息吗?公主就往那冷水池子里去将息……
“她那样对公主,公主竟然还请徐太医来给她瞧,这曦京皇城里,有几家姑奶奶,请得动那太医院之首?徐太医要是知道,请他过府来,原是瞧一个那样的人,也要觉得,是损了他的身份……”
夜云熙有些发晕,不知是紫衣的话太啰嗦,还是烧呼呼的低热渐起。她知道,青鸾紫衣的心思,是替她鸣不平,可是,她想,尽量仁至义尽,让那人无话可说。此刻那昏劲上头,她着实想往那床上躺了,便打断那牙尖侍女的话头:
“紫衣,我先睡会儿,等下徐太医来了,也请他给我开一副汤药,去去寒气。”
说着,拥被倒头,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可又睡不实沉,鼻喉间越来越堵得难受,头上也犹如套了紧箍咒,越来越紧疼。
着实耐不住了,索性睁眼掀被,翻身坐起来,正想让紫衣端水给她喝,却猛地看见风玄墨站在床前,凝眉垂眸,看着她出神。她揉揉眼睛,又晃晃臻首,确定这不是梦,才笑着问他:
“你来作什么?”莫不是听说她不计前嫌,跳下寒池勇救阿依莲,特意来谢她?还是说怕她感伤寒,特意来看她?那人尚未开口,她却先起了暖意,那清俊挺拔的冷漠身影,比先前动不动脸红的局促模样,多了几分成熟之韵,杵在她床前,她偏偏觉得暖,那晕乎乎的笑意,就在嘴边荡开来。她就知道,功夫不负有心人,付出总有回报。
“公主……请自重。”风玄墨蹙眉说到,似乎有些不耐。
“……”那拔凉拔凉的声音传来,顿时浇灭她内心燃起的小火苗。那笑,就僵在脸上,如娇花凋颜。她不懂,她哪里不自重了?以前,她在他面前,不自重的时候,多了去,也不见他这般厌弃。
“征伐西凌时,我潜入西陵王庭,阿依莲为了掩护我逃脱,被西凌人捉住。公主撺掇西凌王,挑了她的手脚筋脉,不提也罢。可如今,她手脚皆残,已是废人,对公主也不是什么威胁,公主何必还要置她于死地!”那人沉着声音,责难于她。
原来,在他记忆里,她真是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人。可末了那句,她就听不懂了,她不是刚刚才舍己为人了一回,怎么变成了要置阿依莲于死地了,隐隐中,那些从小见惯的深宫伎俩,在脑海中浮现出来,她早就该料到,那阿依莲,本是个狠毒的角色。一时间气得嘴唇颤抖,声音里,浸染着一种被陷害的无辜与绝望: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她大致已经猜到是怎么回事,可是,仍然想听他亲口说来,将那沉沉的辛酸,变成尖锐的痛感。
“照顾她的丫鬟说,亲眼看见,你将她推下了池水。”风玄墨的话,真如那剑刃穿心,利锥刺骨,给了她尖锐的痛感。
“我吃撑了没事做,我既将她推下水,又跳进池子去捞她作什么?”她整个人都被刺得尖锐起来,掀了锦被,散发赤脚,衣裳不整,提了音量,尖着声音反问他。她知道,自己此刻的面目,有些太泼了,定是他不喜欢的样子。可是,那阿依莲,实在欺人太甚。
“也许,公主是想折磨她吧。”风玄墨又皱眉说来,不知是在找理由说服自己,还是那贱人在他耳边,还说了些什么无中生有添油加醋的!
她看着那频频紧蹙的眉头,直觉得,心也跟着皱了起来,紧疼得难受?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