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第1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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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着那频频紧蹙的眉头,直觉得,心也跟着皱了起来,紧疼得难受。又见着他似乎是觉得话说完了,此地也不愿久留,已转了身,直直往外堂走。
她就尖着嗓音,用尽全身力气,大喊了一声:
“阿墨!”低热晕沉之下,声音嘶哑,透着歇斯底里的疯狂,依稀桌上茶杯在颤,内室珠帘在颤,兴许外头的青鸾紫衣,冬日枯树,都在颤。
那转眼就要走出内室之人,被喊得一怔,转过头来看她,那神色中,有疑惑与惊讶,仿佛是从未听过这样的称呼,一时尚不确定,是在喊他,可这室中无外人,不是唤他又是在唤谁?
夜云熙趁他愣神瞬间,跳下床来,几步跑至他跟前,挺身拦了人,千言万语齐齐用涌上心头,她都不知该先说哪一句,又怕他听得不耐烦,拂袖抽身要走,便抬手去抓他两臂衣袖,拖着问他:
“你可记得,你当日潜入西凌王庭,是去做什么?”
“……那日曦军刚至月亮湾南岸,两军交战在即,自然是去探明敌情。”那人未料她先问起这遥远之事,略加思索,方才答她,合情合理。果然是什么都记得,唯独将她……抹了去,难道,这世间真有此种失心断肠蛊,让人怅然神伤?
夜云熙突然扑身上去,伸臂缠手,扣住他后腰,急急地说来:
“我今日没有推阿依莲下水,她的手脚,不是我弄残的,你的亚父,也不是我逼疯的,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总之,我什么都没有做过,唯一做过的,就是让你忘记了我……”
哪些是她没有做过的,哪些是她独自承受的,她都想,告诉他。可是,才几句话,已说得自己悲从心来,晕眩上头,身子止不住发软下滑,眼中金星直冒,阵阵发黑。
她赶紧咬牙强撑了,像攀大树一样,攀在那窄身紧腰上,忍住犯晕,绝不放手,那虚弱身子,已经没骨气地,半截滑在地上了,她仍是死命抱着他的腿弯,让他迈不动脚步。
就算是强来,她亦想要这样靠近他,抱着他,满鼻闻着他的熟悉气息。从云都城离开,颠肺流离,辗转反侧,一路走至今日,支撑她的那根心弦,不就是想着,还能这样靠近吗?
同时,她亦要赌一把,他现在对她,纵然冷面冷心,可这心地纯善之人,既然可以忍着记恨她讨厌她的心思,娶她过门,给她一个容身之所,那么此刻,见她晕倒在地,一定不会绝情到,扔了她在地上,甩腿拂袖,扬长而去的。
果然,那人腿间动了动,终是不忍,俯身抱了她,将她搁回床上放好,又拉了被褥过来给她盖了,还伸手给她掖了掖被窝。
她就闭着眼,醒着心,强撑着清醒装迷糊,身子软绵绵地任他摆弄,却趁他俯身掖被窝之时,将他一角衣袖抓了,紧紧攥在手里。
于是,当风玄墨直起身来要走时,就发现走不动了。
“公主,松手。”她听见头顶,有个声音,无奈唤她。
她庆幸这曦京的居家常服,宽袍广袖,抓得牢靠,继续闭眼装晕,却不说话,也不松手。以彼之道,还彼之身。以前,他是如何缠她的,她今日,就如何还给他。
第一百五十章山不来就我() 
“你生病了,我去叫人来看看。”
风玄墨伸手触了触她滚烫的额间,又捏住她抓衣袖的手指,轻轻使力,想要掰开来。
夜云熙却将那角衣袖死死攥着,攥得骨节突出,微微在抖。
“青鸾……紫衣……”那人似乎拿她没办法,转头去唤外间的两丫头。半响,无人应他,也无人进屋,夜云熙心里暗道,好样的,踩窍的伶俐丫头。
微微眯眼,见那人依旧扭头朝着外间,盯着那一动不动的珠帘,还在傻傻地等青鸾与紫衣的救援。
她赶紧松了手中衣袖,玉腕一翻,一把抓住那温热的大掌。那人本能地使力要挣开,她就索性手指缠上去扣实,闭着眼睛往自己身前拉。心里直说,你不要走,又觉得头晕脑胀,喉咙干哑,加之这赖皮缠磨的架势,亦有些羞赧,便怎么也说不出口,只剩鼻子发酸,泪珠子顺着眼角,就那么一滴一滴地滚到枕上。
良久,那带着粗茧的手指终于伸了过来,轻轻擦拭她眼角的泪水,那人放软了声音,轻轻安慰她:
“你放松些,躺好吧,我不走。”
夜云熙这才松懈了手上的劲道,亦松懈了紧绷的心神,任由那晕烧上头,昏昏沉沉地软了下去。她无意留他一宿陪伴,只想听他一句这样的妥协。只要他对她,还有一丝不忍,她就可以与他慢慢磨,用一生的时间,慢慢磨。她的执拗,是跟他学的,不过,徒弟学得比师父还要强,他终究,是磨不过她的。
遂搁了手,歇了心,昏乱躺着,依稀后来,徐太医过来给她看诊,这人倒不似军营中那姓徐的那样唠叨,只简单吩咐,开了药方,又细心地补了一句,说公主此刻宜多休息,阿依莲的情况,他改日再登门细说,便告辞离去了。
迎来送往,打点应酬,自有青鸾操心,她也乐得装晕乎,晕着晕着,竟也沉睡了过去。中间有人吵她起来,喂她喝药,她也闭着眼睛,一边睡着,一边乖乖地喝了,继而又是一阵酣睡。
翌日醒来,烧退了,人也清爽了许多。依稀一夜浑梦,她也不去想了,只管下床梳洗,让紫衣给她挑了清丽的服色与胭脂,漂漂亮亮地扮上,又认认真真地吃了早点,白日里,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到了夜间,便是她使出浑身解数去争取的战场。
那军务繁忙的大将军,不是日日一大早就出门,然后连晚膳也不回府上用吗?不要紧,躲了白日,躲不过夜晚。不是新婚之夜就甩了她一道,将诺大的空房让给她,他夜夜去睡书房吗?也不要紧,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
每每将军大人回府,洗漱或沐浴,换了轻便常服,书房灯亮,开始于书案前,持了书卷夜读之时,青鸾就开始心急火燎地来催她,紫衣又替她整饰一番那费尽心思却又尽显随意的装扮——轻挽云髻中,隐金藏玉,步摇轻晃,鹅蛋口面上,眉目如画,玉颊染霞,素锦衣裳下,窈窕有致,纤腰毕现。然后,两丫头挤眉弄眼,送她上那诱郎征夫的战场。
第一日,是算账。她捧着几本府上账本,俏生生的站在书房门口,怯生生问他,说是她与他新婚,曦京世家,宫里贵人,朝中大臣,军中武将,皆是送了不少的贺礼,账房清点出来了,可为了日后心里有数,便于礼尚往来,她可不可以,借用一下书房宝地,进来翻一翻,算一算?那人看了她片刻,不作声,却起身将那书案让与她。
第二日,是写信。她拿了一封书信,笑盈盈地站在书房门口,说是今日西陵王庭有国书来京,陛下派人送来赫连托雷写给她的私信。她之前许了那小童,要带他到曦京来,学曦京文化,吃曦京小吃,还要给他娶曦朝公主,如今那小大王都懂事得会给她写信了,她可不可以,借案上笔墨宣纸,给他回一封表示关爱与思念的书信。那人看着她,沉吟少许,仍是起身将那书案让与她。
第三日,是夜宵。她端了一张朱漆食盘,上盛白玉瓷碗,挺直了腰背站在书房门口,却扭捏着一副小媳妇模样,说她听下人提起,他夜里爱吃点甜糯饮食作夜宵,便亲自下厨,跟紫衣学做了这桂花酿圆子,桂花是去年收集烘干的上品丹桂,酿皮是新鲜现磨的糍糯米浆,内馅是红糖熬制的蜜饯香花,她为此还把手给烫伤了,只想让他尝一尝,到底合不合心意胃口。那人起身来,将她和夜宵一起迎进门,又当着她的面,将那糯圆子一口一口地吃了,再将那桂花糖水喝得一滴不剩。
第四日,是送书。她让几个小厮,抬了三个大箱子,往书房门口搁了,一脸讨好献媚的神色,像个劝秀才相公考功名的小娘子一般,说她见他夜里喜读些兵书,便在这几日跑遍了整个曦京城,宫里的藏书楼,沈家的天水阁,坊间的书市上,但凡她能找到了,能借到的,能买到的,谋略兵书,四国战纪,武将传奇,全都在这三个大箱子里了,问他要不要抬进去?那人神色微动,起身来,抬手示意,让几个小厮将书箱子抬了进去。
……
总之,日日寻个由头,变着花样,让他无法拒绝,不好撵她走。却又做完就走,决不多留,不让他不耐其烦,对她生厌。她就不信,她这铁杵都能磨成针的功力与恒心,还磨不化他的心?那年春日,那初任鸾卫统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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