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第156章


总之,日日寻个由头,变着花样,让他无法拒绝,不好撵她走。却又做完就走,决不多留,不让他不耐其烦,对她生厌。她就不信,她这铁杵都能磨成针的功力与恒心,还磨不化他的心?那年春日,那初任鸾卫统领的儿郎,不是借着职位之便,一路亮着金腰牌,夜夜入宫来死缠烂打,缠得她不胜其烦,可突然有一日,春雨绵绵,他来得迟了些,她竟如坐针毡,翘首以盼吗?
第五日,她又去了,见着书房门半敞,将军大人捧了书卷,在灯下案前看得出神,她就闪身走了进去,见他似乎动了动剑眉,没做声,便试着蹑手蹑脚上前,往书案侧边的地席上坐了,也不说话,只托起腮帮子,眼神扑闪,盯着他看。
“你今日来,又是要做什么?”那认真看书的人,终于忍不住好奇,亦或是不耐她的灼灼目光,从书上抬起眼皮,问了她一句。
“不做什么。”她摇头笑说,笑完才想起正事,便站起身来,要他看她身上的衣裳,“我做了身春日的新衣裳,想穿来给你看一看。”
说着,就地旋了个身,将那衣袖裙摆转开来,猿臂细腰,窈窕妙曼,香风袭来,拂案而过,又住了脚步,两手提裙,一边与他解释了,一边征询他心意:
“蜀地进贡的月华锦锻,皇后娘娘赠我的新婚贺礼,我重金请了曦京坊间最巧手的绣娘裁剪缝制的,好不好看?”
那人搁了手中书卷,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明明见他眼中幽明闪烁,本以为他要说些溢美之词,哪料他微微皱了眉,突然来了一句:
“我俸禄低,你省着点花。”说完,又拾了书卷,垂了眼皮不再看她,专心遨游书海去了。那严夫训妻的做派,端得甚好。
夜云熙那一脸的笑意,瞬间冻住。赶紧侧开头去,做了个吐舌鬼脸,才定了惊魂。她才给他看了一件新做的衣裳,他就嫌她乱花钱,那此刻堆在门口的一大堆东西,还要不要让青鸾紫衣抱进来给他看了?他嫌她乱花钱,却不知,如今,是换作她来养他。只是,这伤男儿自尊的话,又岂是能说开的。
便敛了裙裾,跪坐回地席上,将书案侧边的书册挪开,伏身上去,从下往上地,捡着那人手中书卷的边缘缝隙,去捕捉他的垂眸,那垂眸神光,凝着不动,也不知是在看书,还是在看她,她只有硬着头皮说来:
“对不起,大将军,你的俸禄,我以后省着点花便是,可今日,我不止做了这身衣裳,还……买了些东西。”
等终于确定了,那垂眸从书上移开来,锁在她脸上,她赶紧扬声吩咐外面的青鸾紫衣将东西拿进来。少息功夫,两侍女便捧着一大推大盒小盒,进门来,往书房一角的搁物桌几上放了,又转身退出去。
夜云熙便截着那疑惑又微怒的眸光,伶俐口舌,掰着指头,将原委道来:
“舅母凤太君,七位寡居的表嫂嫂,还有那两个侄辈小儿,刚好十份。今日对面凤国公府的老太君,派人送来帖子,请我与你明日上门赴宴。按说,你也算是凤家的儿子,我嫁给你,本该过府去奉茶请安的,可老太君想着你是半路的儿子,我又有着这公主的身份,便不拘这礼。这倒也罢,可这都下帖子来请了,若是还要空手上门,就显得没了规矩。”
一边说,一边细细地察他神色变化,瞧着凤玄墨听得认真,未置可否,又继续怯怯地说来:
“且舅母和表嫂嫂们,都是富贵人家出身,自小就是金玉堆里贵养的,眼光自然也不差,这上门礼信若是备得俗气了,反惹人笑话,所以,我就……出手阔绰了些,你……不会怪我吧?”
说完,十足的小娘子像,低头垂肩,矮了身子坐在书案侧边,等着挨训。
“我……怪你做什么?公主拿主意便是。”她一番话说得头头是道,合情合理,又是一副温婉乖巧模样,凤玄墨似乎也反驳不上来,顿了顿,便依了她。
“其实,我来,还想求你一件事情……”她赶紧顺着竿子往上爬,一把按住书案上那本他要重新执起的书册,讪笑着求他:
“我与你,在这府里,虽做的是挂名夫妻,可明日在人前的时候,能不能显得……恩爱一些。”
第一百五十一章恩爱的夫妻() 
正月二十二,大将军带着新娶的公主,往对面凤国公府赴宴。
即是大将军的义母,又是公主的舅家,即是过府,又算回门,认真想了,连个称呼都复杂,也就不拘俗礼,只说开宴走亲,亲上加亲,其乐融融,皆大欢喜。
昨夜书房,夜云熙好面子,腆着脸皮要凤玄墨在人前与她恩爱些。凤玄墨想了想,点头应了她,可转眼又问她,要如何做,才显得恩爱。她一边腹诽那越活越回去的木讷脑袋,一遍转了转眼珠子,胡乱支了几招,比如,行走时要牵着她的手,席间要替她夹夹菜,别总寒着一张脸,要时不时对她温柔笑笑之类,总之,叫他见机行事,那人懵懵懂懂地,应下了,也不知究竟听懂了多少。
日上三竿,公主殿下终于打扮停当,低调华贵的簇新衣裳,粉面含春的新人,被大将军牵着手,出了大将军府邸,进了国公府宅门。一对璧人并肩携手而来,恩爱无比,一双侍女捧了高高礼品紧随其后,颇识大体,看得凤老大君和一群寡嫂们,交头接目,啧啧称赞,不停地夸,好人才,好福气。
也不知在夸谁是好人才,谁的好福气,反正一团和气。夜云熙自是熟悉这种贵家妇人应酬的场合,巧笑倩盼,不摆公主的架子,只以新妇的姿态,与众人一一拜见寒暄了,又将各人的厚礼一一捧上。一番寒暄见面礼毕,便抱了太君那两岁的嫡孙女儿,闺名叫兮禾的小团子在怀,进了内堂里,与舅母与寡嫂们说些闲话。
一转头,才发现七窍玲珑,八面春风,独独将那大将军给疏忽了。凤家如今满门孤寡,凤玄墨一来,就他一个外男,见着一群牙尖八卦的妇人,簇拥着她进内堂,跟着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甚是尴尬。
她才赶紧打发身边那五岁的太君嫡孙儿,叫兮炎的小男孩,去叫九叔叔,让他带九叔叔去武堂,教他耍刀弄剑。幸好,那凤兮炎,也是个伶牙俐齿鬼灵精的小崽儿,听他与凤玄墨在外间叽里咕噜说了一大通,九叔叔长,九叔叔短的,末了,她透过珠帘瞥见,那小猴儿已经蹬鼻子上脸,竟是骑在了那人肩膀上,一路吆喝着出门去。
这才安心下来,专注与凤太君说话。几句话起了头,难免说到这凤家的变故上来,老将军与七子阵亡,皇帝未赏也未罚,留了这国公府的门庭与凤国公的爵位,说是等凤兮炎成年后世袭,可如今这根男丁独苗,尚是个五岁的黄毛小儿,离成年还有远着呢。加之这宫中传言,说帝后不和,凤宛宁虽在中宫,去年元宵节产下的一子,也封了太子,母子二人似乎都不甚得皇帝的欢心。
亲人不在,嫡脉年幼,门庭前路亦堪忧,太君不免悲从心来,说着说着,就摸出手绢子抹泪,七位寡嫂赶紧婉言来劝,可这不劝还好,一劝反倒又将那太君给激怒了,执着她的手,骂这群寡嫂们皆是些死脑筋,曦京嫁娶风俗开放,又都是些青春年纪,姣好面目,雄厚家世,不好好寻思着再嫁,却铁了心要守着她这老太婆,守一辈子寡,且除了大儿媳妇,其他皆无一子半女伴身,真不知是造了哪门子的孽!又含泪叮嘱她,也帮着来劝劝。
夜云熙正待将腹中的话理顺了,再来一番好劝,却见着嫂嫂们,似乎也跟着掉进了那伤心里,开始抽抽搭搭,片刻功夫,一屋子女人,齐齐跟着太君掉泪。
她有些不知所措,也大致明白了这一屋子女人,齐齐朝她哭泣的含义。这凤家的事,她自然上心,也深知那一荣俱荣的道理,可如今她亦是个泥菩萨,自己的事尚还理不清……当下有些沉吟不决,又凝了神去寻思,看有没有什么当下或是长远的法子。
老太君见状,也知点到为止,心照不宣的道理,赶紧收了泪,又将一群媳妇,一番嗔怪,几句笑骂,调和了气氛,便直直地转头来问她,见着那大将军外里英俊挺拔,对她也恩爱,就不知这私下里,闺中床第之事,可还和谐?
又语重心长叮嘱她,武将多舛,多生养些,总是好事。说起兴了,那老妇人的豪放,更加口无遮拦,拍着胸口对她说,当年凤老将军常年驻军西北,老身尚且替他生了七子一女,公主若是得了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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