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身》第8章


凌涯子酒醒了一半,整个人已经僵在原地,此时内心只想哀嚎:“流年不利!贪杯误事!”
好在二楼本就是为了身份尊贵的客人所开辟的极为隐蔽之处,勾阑前处花团锦簇,不远处又有花灯流光溢彩,目眩神迷,二楼望下去扫视大厅一览无遗,从一楼往上望去却只能看到一片眼花缭乱和楼上的依稀人影。
“动手!”站在大厅中央的青年轻声开口,几个武官随即跟着他上了二楼台阶。
凌涯子心有戚戚然,当即决定趁人不备,脱身走人,他再顾不得其他,倏然一个转身,左手化掌为刃,以力格去仍抓住他双臂的手掌,右手往前一挥,大力推去阻挡在他身前的众女身体。
“哎哟”几声,转眼之间,几个美人都被他一把推倒在地。
屏风也已经撞倒在地,视野愈加开阔,他身影如风,如踏雪无痕,极快地往雅间紧闭着的窗门掠去——
近了,近了,就快近了。
只要从窗里逃出去,然后再快马加鞭赶回去收拾东西,连夜离开骆城,到时候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上天入海,对方就再也抓不到自己了。
“让开!”
眼见雕花绮窗就在眼前,凌涯子却忘了那致命的总在身后拖后腿的酒肉朋友——廖准本来就坐在靠近窗边的位置上,哪怕被刚才的动静吸引站了起来,走了几步,也总比凌涯子更加靠近窗户。他身量高大壮实,有一夫当关之勇,实在是不可忽视的存在。
凌涯子慌不择路,竟然直接撞在他身上,廖准喝得不少,眼神游离,当即被凌涯子不带迟疑、汹涌奔来的飞身带得一个趔趄,往身后倒下。
凌涯子收不回身体,随之往前摔了下去,“砰”的沉重一声,两人一起躺在柔软的羊毛毯上。
“啊——”廖准被凌涯子撞得肋骨生痛,惨叫一声。
凌涯子也是被撞得头昏脑涨,脂粉味道萦绕鼻间,腹中烈酒冲上喉咙,使他一时恍惚,待意识到当务之急,正欲起身,却已经来不及了。
青年已经带着人上了二楼,刚好看到这里,眼前场景难得地让他抽动嘴角——
只见此处一地狼籍,杯酒遍撒,男男女女滚了一地,衣衫凌乱,不住□□,其中一个男子趴在另一个男人身上,身影熟到不能更熟。
熟到令他气血上涌,杀意陡生!
“诸位真是好雅兴啊。”叶轻眯起眼睛,咬牙切齿道。
凌涯子想死的心都有了,于是决定装死,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谁知此时廖准睁开朦胧双眼,定睛一看,好死不死地来了句:“咦,老沈,这不是你那个木头徒弟吗?”
凌涯子:“……”
当真是误交损友!
☆、第 7 章
满室默然。
纵是不该醒,不敢醒,也要醒了。三年来狼狈逃窜、天涯漂泊的岁月终于是走到了尽头。
凌涯子决定继续装死——此景此景,故人再见,情何以堪?
还不如死不认账,耍赖到底。
紫檀桌边烛火“啪啦”一声响了一下,在静谧无声的乐坊里凭空炸起,乐坊中人、寻欢恩客们人人自危,无人敢来触这尊瘟神的霉头。
这场景,怎么看都像是捉奸现场。
“他怎么还赖在那个男人身上,成何体统!”叶轻怒火中烧,大步冲上前,下了死力气,把搂在一起的两个大男人活生生剥开!
“你——”
“喂喂喂——小子你作甚——”廖准摇摇晃晃支起身体,劲腰被叶轻掐得发痛,惨叫连连,“啊啊啊——格你老子的,找死啊——”
……
廖准骂骂咧咧,叶轻却是从头到尾都把目光投在另一个人身上,死死地盯着凌涯子。三年未见,师父好像瘦了很多,黑了很多,从前那种意气敷腴的青年感尽皆褪去,展现在眼前的是红尘打滚磋磨、历练百劫千难之后沉静似水、安详如山的面容,衣衫落拓,鬓发凌乱,还是俊美到令他心悸,不知不觉地就想投入到对方怀抱中去。
叶轻出手抓住凌涯子,眼中迸发出异样神采,灼灼如火,明亮得要把眼前人烧到灵魂里。
凌涯子轻轻挣脱,却被叶轻抓得更紧,凌涯子露出愕然神色:“请问阁下是——”
叶轻怔了一下,有些意外:“你——”
廖准酒醒大半,看到这怪异的场景,“咦”了一声,瞬间心领神会,闭口不言。
凌涯子脸上一片茫然:“这位公子,你为何一直抓着我不放?难道我们以前认识?”
叶轻先是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随即了然,心中怒火更甚,炸得他面容扭曲、四肢发颤——都这个时候了,这人竟然至今还在装疯卖傻,戏弄于他!
“……好哇,”他接过手下递来的剑,“竟连我也不认了……”
自古男儿血气方刚,哪怕面对心上人也是不改好战本色,一言不合便是大打出手。
“喂喂,这位公子,有话好好说——”
叶轻气红了眼,“刷”的一声,含章宝剑凛然出鞘,挟带着尖锐风声迎空挥起,猛烈斩下,剑光泠泠,瞬间把那不断逃避的某人笼罩在一片刀光剑影之中。
凌涯子左支右绌,苦于无力挣脱,却是逃不过铺天盖地的剑势袭来!
“啊——”旁边无辜遭殃的群众惊叫起来,四散逃窜,瞬间走了个精光。
“姓沈的,使出你的凌空剑法,与我好好打一场!” 叶轻冷冷喝道。
凌涯子腾挪转身,趁其不备,跑到檀木柱子后,得以微微喘息,叶轻却是紧随其后,剑光接踵而至,在木头柱上划下一道道凌厉剑痕,转眼又把凌涯子围困在天罗地网之中。
“你为什么还不出手?!”
凌涯子欲哭无泪:“我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为什么要打我啊?!”
“你少装蒜!我今天就要打到你老老实实认我为止!” 叶轻嘴上这么说着,剑法中却有意减了一丝杀意。
……
吊灯摇晃,烛光明灭,将快若惊鸿的两道身影投射在灰白墙壁之上,一进一退,一攻一守,煞是有趣。
叶轻犹如狂风扫落叶般,直把二楼大厅狠狠地乱捣一番,花残灯灭,杯盘狼藉,满地凄空。
凌涯子空手接白刃,双手运化如神,挡下叶轻一道又一道攻势,却仍是被剑光余威割裂手指,血珠凝出,看得叶轻心中一震,微微分神,一种不可能的念头闪现脑海。
“你的功夫怎么会退步这么多?”叶轻双目赤红,手上攻势缓了下来,“是不是那群该死的——”
凌涯子仍在全力应付着剑势,并不作答。
此时在场的除了叶轻一众手下之外,还有另一个一脸状况外的廖准,眼见师徒相残,廖准完全一头雾水,不知所然,好在他理智还在,心知这样下去吃亏的是自己好友,当下不再迟疑,解下肩上朴刀,冲着凌涯子扔了过去:“沈老弟,接着——”
援兵相救,凌涯子自是乐得轻松自在,寻得一个剑影缝隙便纵身一跃,右手往空中一抓,顺顺当当地把朴刀握在手中。
朴刀刀身窄长、刀柄较短、刀刃无锋,靠着刀身本身重量压制对手,劈挂而下的千钧之势足以制住腕力不足的对手,但是,刀是好刀,就是过于不顺手了,凌涯子接到手就后悔了,他多年未曾接触兵器,又一向学的是剑法,当下便有些控制不住力道,在剑法刀法之间转化不定,一把刀使得磕磕碰碰,怎么用怎么不顺手。
“我的乖乖——”廖准痛苦地遮上双眼,不忍再看。
叶轻见阵,嘴角紧抿,原本减弱下去的攻势愈加凌厉起来,手上出剑再不容情,刚才那一瞬默契十足的举动在他心中燃起滔天巨火,此时他心中只想着一件事——杀!杀!杀!把这些夺去他师父注意力的人全部杀光!杀尽那些敢与他作对之人!
过了几招之后,凌涯子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他与叶轻虽然几年未见,但对方功夫毕竟是他一手带出来的,该是什么水平他自问还是心中有数的,一个正值壮年,剑法出众,一个荒废多年,兵器不顺,如若是在双方拼尽全力的前提下,两人还是能勉强打个平手的,但是此刻,凌涯子担心不已,叶轻欲置对方于死地的狠辣手法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叶轻,似乎有些失控了。
“嗯……”叶轻闷哼一声。
凌涯子忧心忡忡,手下功夫便有些控制不住,身影交错之间,无意挥起刀身拍在叶轻身上,叶轻被拍得身形一滞,凌涯子十分不好意思:“抱歉了。”叶轻凉凉地瞥了他一眼,继续提剑相向,凌涯子被那种眼神看得有些毛骨悚然,朴刀刀刃向下,斜劈为砍,叶轻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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