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纹莲花楼·朱雀》第1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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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汉佛那刻板的面孔上难得露出激动之色,“此言当真?”
“当真。”白衣人从包袱里再取出一柄匕首,“云彼丘身受重伤,起源是他为了扫平覆灭鱼龙牛马帮的障碍,孤身一人动手去杀雪公公。”
“雪公公?”白江鹑失声惊呼,“这人还活着吗?”
白衣人颔首,递过手中的匕首。
白江鹑眼见那粉色匕首,变了颜色,这是小桃红,他自然认得。小桃红自康惠荷案后,一直收在百川院兵器房中,除了他们“佛彼白石”四人,无人能够拿到。
白衣人继续道:“彼丘自背后偷袭,确实杀了雪公公。不过雪公公濒死前一记反击,也让他吃了许多苦头。你们治不好他,是因为雪公公独门真力‘雪融华’,十分难治,听说中他掌法之人,非‘忘川花’不可救。”
“原来如此。”纪汉佛颔首,“阁下对彼丘之事如数家珍,不知阁下究竟是谁,事到如今,可愿意让我们一见你的身份?”
“这”白衣人略有迟疑,纪汉佛又道:“阁下所取来的证物,是李莲花所穿的衣服,是压在李莲花身下的火器,又是角丽谯与云彼丘的私人信件,不知这些东西阁下从何而来?”他淡淡地问,“不是伪造的吧?”
“当然不是。”白衣人叹了口气,揭下了自己的面纱。
众人一起望去,只见眼前人长眉文雅,面目熟悉,正是李莲花。
众人丛中,一人哎呀大叫一声跳了起来,“骗子!骗子你还活着!”
李莲花对施文绝笑了笑,施文绝一呆,这人他本已很熟悉了,然而此时换了一身新的衣裳,握了一柄传说中的剑,却突然好似有些变了。他说不上来何处变了,心里一阵发空,茫然道:“骗子,你没死就没死,好端端地假冒李相夷做什么?”
此言一出,院中终是兴起了一阵哗然,如王忠、何璋、刘如京,以及陆剑池等人,与李莲花都有见面之缘,正是与斯人如此熟悉,所以越发认定这人绝非李相夷。
绝无可能是李相夷。
然而
然而有些事原本一清二楚。
只是人终不忍承认,那些当年风华绝代的往事,会陨落成庸庸碌碌的如今,无论此人那眉眼是何等熟悉,他不能是李相夷。
“咳咳”云彼丘的声音虚弱而疲惫,“门主”
他这一声“门主”,纪汉佛脱口而出,“门主!”白江鹑也叫“门主”。石水却叫的是“大哥”,他的年纪比李相夷略长,然而自当年便叫他“大哥”,那是心悦诚服,出自肺腑。王忠几人面面相觑,一振衣襟,就此拜了下去,“‘四虎银枪’王忠、何璋、刘如京,见过门主!”
陆剑池骇然退开几步,施文绝茫然四顾,院中百川院弟子一起行礼,“百川院下邱少和、曾笑、王步、欧阳龙拜见门主!”
纪汉佛大步向前,几人将李莲花和云彼丘团团围住,心中惊喜到了极处,面上反而扭曲了,竟说不出话来。
李莲花叹了口气,从怀里取出一样东西,“彼丘。”
云彼丘双目仍是无神,自当年碧茶事后,他实是无时无刻不想死,苟延残喘十二年,终于灭了角丽谯,见了李相夷,苍天待他不薄,此生再无可恋,何必再活?
但李莲花手里是一支青碧色的小花,花枝晶莹如凝露,似乎触手可融。白江鹑神色一震,“这是?”李莲花道:“这是忘川花。”他将那小花递到云彼丘手中,“这是四顾门傅衡阳的一番心意。”
云彼丘毫无神采的眼中终于泛起一丝讶然,“傅衡阳?”
李莲花颔首,“我从断云峰来,若非傅衡阳援手,要从烧成一片废墟的角丽谯总坛里找到这些东西,无异大海捞针。”他解释了几句,众人才知道,当夜是他与笛飞声击破痴迷殿铁牢,放出那些行尸走肉,之后笛飞声截住角丽谯,他离开角丽谯的总坛,回到断云峰峰巅。他在断云峰峰巅找回了血衣,取回了信件,却寻不到吻颈,山下形势已定,他便写了封信给傅衡阳。
李莲花自然不说他为写这封信在山顶上折腾了好几天,顺带养了养身子,写了三五字他便要等上半日才能抓住那黑影晃过的瞬间再写三五字,那封信写得他出了好几身冷汗。他是傅军师知己,自然知道四顾门此番功成名就、流芳百世之余傅军师必定糊里糊涂,大惑不解,于是简略将云彼丘一番苦心写了写,请傅军师派遣人手,帮他从烈火余烬中找到小桃红、烈焰烟火以及吻颈。
傅衡阳这次居然行动极快,非但调动百人在火场中翻寻,自己还亲自由小青山赶回,与李莲花做了番详谈。最后吻颈在角丽谯闺房的暗格中找到,云彼丘留在鱼龙牛马帮的撒手锏应当还有不少,但一时之间也难以凑全,取到几样关键之物,云彼丘受判之日也到,李莲花快马加鞭,在今日清晨赶到清源山,又在石水出手行刑之时救了云彼丘一命。
傅衡阳非但由小青山亲自赶来,还为李莲花带来了一样意外之物。
第118章 血染少师剑(8)() 
忘川花。
他只当雪公公死于李莲花之手,又知“雪融华”霸道邪功,若为“雪融华”所伤,非忘川花不得救。既然傅衡阳有此用心,干巴巴地千里送来,李莲花自然是顺手牵羊,将忘川花带来,不想云彼丘当真有伤,正是雪中送炭。
一切起伏,似如此平淡无奇,又似如此触目惊心。
施文绝呆呆地看着李莲花这厮被簇拥在人群之中。纪汉佛脸色扭曲铁青,那是太过激动之故,白江鹑大呼小叫,石水牢牢盯着李莲花,仿佛这人一瞬间便会消失在空气之中。王忠、何璋几人议论纷纷,陆剑池之流探头探脑,既是迷惑,也是万分地好奇。
他一直以为李莲花这厮平生最怕顶在前头,逢事必要拖个垫脚石,即便是热闹他也是最好将别人一脚踢入热闹中去,自己一旁喝茶窃喜。
他从来不知李莲花在人群之中居然能左右逢源,含笑以对,斯人目光所指,手指所向,犹若光华万丈,澄澈明透。
那一大群人很快簇拥着李莲花走了,因为云彼丘伤重,李莲花呃,不李门主要为他治伤。
有忘川花在,云彼丘是那孤身涉险力破鱼龙牛马帮的功臣,李门主当然要为他疗伤。
施文绝很困惑。
他觉得惊心动魄。
那个人就这么活生生地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他觉得自己就像活生生看了一场画皮。
旁人都在欢呼雀跃,他只觉惊悚可怖。
那个人究竟是什么样一个人?
他是以什么样的心情与他相识了六七年?如果他是李相夷,为什么要假扮李莲花?
他茫然无措,跟不上人群。
如果他一开始就是李相夷,他一开始就是个天神,他为什么要在地上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假装自己是个土豆?
那样很有趣吗?
看着其他土豆与他称兄道弟,毫不知情;看着其他土豆为他担忧着急,为他破口大骂,他是觉得很有趣吗?老子和你相识六七年,有多少次你在看老子笑话,有多少次你耍了老子?
他瞪着那个李门主,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难过,心里却冒着火气,呸了一声,施文绝掉头而去。
李莲花被簇拥着进了蓼园。
而后众人自觉地退了出去,关上房门,等李莲花为云彼丘疗伤。
云彼丘服下忘川花,盘膝坐在床上,李莲花照旧自他头顶百汇灌下“扬州慢”真力,助忘川花药力运行。
屋内真气氤氲,一片安静。
一顿饭工夫之后,李莲花轻轻点了云彼丘几处穴道,让他睡去,靠在床上,叹了口气。
他对医术一道半通不通,云彼丘真气已然贯通,那寒症他是无能为力。看着云彼丘满鬓华发,李莲花又叹了口气,望了望自己一身白衣,颇有些愁眉苦脸。
这身衣服珠光隐隐,皎白如月,便是嬴珠甲。他知道彼丘对他负疚太深,十二年前害他中毒,十二年后为灭角丽谯又不得不行此下策,刺他一剑,此后一心以死偿还。若李相夷不宽恕他,即便是纪汉佛宽恕了他,他也必悄然自尽。
他自己想逼死自己,相逼十二年,事到如今,他自认终可以咽气。
若无神迹,纵有绝世神药也救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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