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案焚香》第34章


我听后失笑,问道:“你当年给我找的就是这几句,还行还行,我当年差不多也就是这个意思。”
心清沉默了半晌,轻声道:“我爱菡伢眼,爱菡伢鼻,爱菡伢口,爱菡伢耳,爱菡伢声,爱菡伢行步。”
“还爱菡伢背着你?是不是?”我半怒半笑道,“真偷懒!表白都用我当年玩剩下的。”
心清不再说话了,不知何时,我感觉到心清的头一歪,原本攀着我肩头的手也松开了。
“心清!别死!”
我吓得心都凉了,以为心清死在了我背上,被我的声音一惊,心清陡然又清醒了过来,明显惊惶的回应道:“不小心睡着了……”
我:“……”
我:“病好了回去的时候把我背上山去。”
“……好。”
两年后。
我十五岁了。
当年和老狐狸定下的五年之约到了,临近日子的时候,我好说歹说终于让寨主和师傅同意先把心清娶到寨子里做童养婿。
无论怎么说,至少我和心清先有名分了,就不信狐狸爷爷还能再来对我以身相许。
当晚,寨子里张灯结彩,热闹之景不逊于当年师傅与寨主成亲之时。
心清追问我为何要如此急着成亲,我紧张兮兮的故作神秘道:“新郎子不要多问,要矜持点。”
宴席开始,寨中喧嚣的乐声停了下来,到处都是一片划拳喝酒声。
我心稍安,以为就此算是可以宽心了,正欲领着我的童养婿小心清给师傅和寨主奉酒,猛地听到寨门外一阵乐声乍起,一抬不请自到的红轿子在众目睽睽之下抬了进来。
我的心咯噔坠落到了谷底。
寨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寨主和师傅询问的目光在我和轿子之间来回穿梭。
一个下巴尖尖眼睛细长的女人走了出来,恭敬的对寨主和师傅拜道:“菡伢子对我家主人有救命之恩,五年前菡伢子曾答应过如果五年后她和心崎无缘,就答应我家主人对她以身相许,怎奈菡伢子害羞,五年之期到了也不肯上门,所以我家主人就亲自嫁来了。”
寨主和师傅飞速的瞄了我一眼,相对咂舌,频率出奇的一致,不及问我一句,就双双自作主张的应道:“轿子留下吧!放心吧!我们绝不会让菡伢子做负心人的!”
下巴尖尖眼睛细长的女人带着他们的人走了,留下了红轿,以及轿中的狐狸爷爷。
寨主悄悄对我耳语道:“菡伢子,看不出来,你五年前就欠下了一桩风流债!难怪这么急着娶心清做童养婿,是怕人家找上门来吧!啧啧……”
天杀的寨主!要不是十年前你给师傅开欢庆宴,怎么会引出我在酒坛子里捞出一只老狐狸!
要是没有你,我怎么会沦落到这地步……
风流债……风流债……
心清疑惑的问道:“这是谁?”
我擦了把冷汗,虚笑道:“你妹妹,你们俩以后要好好相处,知道吗?”
【正文完】
【尾声:心崎】
五岁那年,我被一个老和尚捡回了他的阿弥寺里。
老和尚问我,你想叫什么名字?
我想了想,指着寺门外崎岖不平的山路说,崎吧,心崎。
老和尚点点头,说,好。
起初,寺里只有我们两个人,老和尚让我叫他师父,他教我念经,教我武功。
最主要的是,治我胸口上那道可怕的伤。
那道伤,是我的母亲用一把刀刺穿我的胸口,插进我的心脏里留下的。
幸运的是,她并不确切知道心脏究竟有多大,也不精确知道心脏所处的位置。
简而言之,她那把刀插偏了一点点儿。
而我的命,也比常人硬了一点点儿。
所以,我没死。
可是,我很心寒,她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太冷静了,一刀下来,半分犹豫都没有,完全不像她平日里神经质一样对我任意打骂时的样子。
我冷冷的看着她把刀拔了出去,我的血,甚至都没有溅到她的脸上。
被她抛在了野地里整整一天,我都没有死,只有成群结队的飞虫在我的伤口上肆意吸允,好像在开一场盛大的宴会一样。
垂死之际,我在想,人记事太早了真不是一件好事。
譬如说我。
居然在一两岁的时候就开始记事了。
我记得,起初我躺在柔软华贵的襁褓里,身旁环伺着各种各样想要和我亲近的人,我偶尔的一个笑脸,就能让他们发出欢呼。
那时候的母亲还带着少女的明艳,哼着歌、唱着曲哄我开心、哄我睡觉。
然后,有一天,这一切都消失了。
那天,母亲抱着我发疯一样的哭,哀求。
而我,居然听懂了她的哀求,她在哀求原谅和收留。
值得讥诮的是,平日里聚拢在我襁褓边的那些人也都换了一张脸,吐出来的词却都是对我和我的母亲恶毒的侮辱。
比如说,贱货,野种,不择手段,垂涎家产,野鸡也想做凤凰。
最后,我和母亲还是被赶了出去。
我开始学着走路了,但不是在从前熟悉的深宅阔院里,而是在散发着各种难闻气味又阴潮不堪的小巷尾处,衣物也不再是柔软芬芳的,而是破烂不堪、脏的发硬的。
低抑的围墙是烂泥堆成的,混合着干枯的麦梗,泛着黄白黄白的颜色。
天是灰蓝灰蓝的,仿佛永远都是一副要下雨了的哭丧样。
时不时,还会有人来这里看我和母亲。
他们谈话的时候从来不避开我,因为他们以为,我什么都听不懂,只知道张口说饿,伸手要吃的。
大人有时候就是太自以为是了,看着我眼神懵懂无知、表情天真无暇,就真的以为我小小的心里也是空明一片的。
实际上,我什么都明白,他们说的话我都能听懂。
渐渐的,我知道了我的母亲和我为什么被赶出来。
我的母亲是一座深宅大院里的丫鬟,模样秀美、讨人喜欢。她所伺候的宅院主人足足有七个老婆,一个大老婆,六个姨太太。
可是,她们所有人都没有生出一个孩子来。
真悲哀。
我的母亲耍了点小心机和宅院主人睡了几觉,盼着能做第七个姨太太。
女人就是喜欢白日做梦,都不知道动脑子想一想,那样大的家世,就是讨小老婆,也断然不会讨一个下人、一个丫鬟的,她都没有认真的想过,其他的小老婆们都是什么身份。
所以,我的母亲怀孕了,并且生下了我。
为什么要说所以呢,因为那座宅院的主人根本就没有生育的能力,这也是为什么他拥有那么多的女人,却没有一个孩子的原因。
开始的时候,所有人都不知道这件事情。
我的出现,让宅院主人的母亲,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开心的简直要开花了。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一宝所喜,全家都爱。
我是老太太的手心宝,是他们家延续的香火,我的母亲,母凭子贵,几乎要做了她梦寐以求的七姨太。
赝品永远是赝品,迟早有被拆穿的那一天。
金发碧眼的洋人郎中来了,宅院主人的生理问题被揭开了,我是个赝品的秘密也就被抖了出来。
我的母亲又被打回了原形,甚至,比原形还惨。她现在不再是个明艳动人的少女了,而是带着一个孩子的苦命妈妈了。
她也回不了家了,她不敢说我是从哪里来的。
但是,她恨我。
我那样小小的年纪,能清楚的记得她在小屋里把我身上掐的青紫青紫的,拿针戳的一个洞一个洞的,拿开水烫的一个水泡一个水泡的。
从始到终,我都没有哭过一次,也没有再笑过。
那样的日子,傻子才笑的出来。
我真正的父亲来看过我,只不过,他和我的母亲没什么好说的,原本苟合就是为了依仗着我去求财,现在梦想都泡了汤了。
看到我,他也觉得棘手,只是每月带些铜子来给我的母亲以度日,他仍在那座宅院里做工,母亲没有抖出他,也许是觉得抖出来了也没有什么用吧。
母亲面对着我,终于有一天面对不下去了。
她要杀了我,结果了我这个多余的人。
然后,我被老和尚捡回了寺庙里,并且自己给自己取了心崎这个名字。
再之后,我又有了四个师弟。
他们都是孤儿,但他们都有着我所没有的阳光、热情、单纯。
我太阴郁了。
十二岁的时候,我跟老和尚说,师父,我想下山去看我的母亲,你不是说生为母子就是有缘吗,虽然我和我的母亲是孽缘,让我去化了这孽缘吧,我终究是她的儿子。
老和尚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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