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日江山》第122章


徐湛听出话中的转机,心里一喜,行个礼转身便走。
开门的瞬间,父亲平静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那点小把戏,不要觉得屡试不爽,生辰八字我会向你舅舅去问,来回不过耽误一个月时间。”
徐湛愣在门口,敢情这么半天,吹拉弹唱,全是瞎忙。
曹氏迎面过来,不知发生了何事,正要询问,只见徐湛红着眼向她行了个礼,匆匆走掉。
满室狼藉。
丈夫揉着眉心,略带埋怨的说:“我交代过,订亲的事先不让他知道。”
“这可冤了我,八字没一撇的事,上上下下瞒得很”曹氏话未说完,不确定的问:“襄儿?”
“你对襄儿说这个?”林知望怨气更重。
“许家姑娘。”曹氏低声说。
林知望重重的叹了口气:“叫她来,我要审她。”
曹氏欲言又止,这还是破天荒头一回,想到襄儿顽劣的性子,也该约束一二,便没有多言。走到门口又问:“明天还去不去许府?”
“拖一拖吧,就说徐湛弄不清自己的生辰,要询问老家长辈。”林知望说。
曹氏不置可否,这借口甚是尴尬,却也合情合理。
襄儿被叫来,本是欢欢喜喜的进屋,却看见地上还未收起的凳子和板子,骇了一跳。
“小心脚下!”
父亲忽然出声,她才看见碎了一地的瓷片,直愣愣杵在原地心疼的说:“爹,这是南宋官窑的呀。”
父亲没做声,脸上却阴沉冰冷,不像往日那般和悦。她蹦跳着跃过瓷片,绕过条凳,来到父亲身边,目光四处游移。
林知望见她心神不定,心里便有了数,心平气和的等着她自己招供。襄儿自小被他宠上了天,家里谁看不过眼去管,就像要剜他的心一般,以至于将要及笄的年纪,还像个不分性别的孩子一样任性顽皮。
襄儿嘟着嘴道:“许姐姐都知道了,不该给三哥知道吗?”
林知望板着脸:“这种事,是你一个女孩儿家可以妄议的吗?”
“爹爹爹爹爹爹”襄儿贴上来挽住父亲的胳膊蹭腻。
林知望啼笑皆非,弹了她一记爆栗:“你是猜准了你三哥未必乐意,等着看他如何跟我闹呢。”
襄儿攀着父亲的胳膊关心的问:“您是如何答复他的?”
“这种事怎么硬来?”林知望长出了口气道:“由他去吧。”
襄儿深深点头,煞有介事的说:“然也。”
“年纪不小了,平日里注意言行,不可再冒冒失失口无遮拦。”林知望哄劝道。
“爹爹同那些迂腐守旧之人就是不同,”襄儿嬉皮笑脸的说:“是不是二哥和小哥也能做主自己的婚事?”
林知望笑而不答。
“襄儿也可以?”
林知望板起脸来。
襄儿忙笑道:“襄儿不嫁人,一辈子陪着爹娘。”
林知望扫她一眼,分外认真的说:“知道就好。”
襄儿顺杆爬,使出十八般武艺哄父亲开心,父女俩笑闹一阵,林知望却兀自叹息道:“只怕对许家不好交代。”
“好交代!”襄儿说:“为着这件事,许姐姐都想要出家了。”
“出家?”
“因为许姐姐中意的不是三哥,是二哥呀。”
襄儿话音刚落,就看见父亲渐渐沉下的脸,冷若寒霜。她张着嘴愣了一会,方察觉世上最远的路,就是父亲的套路。
第115章 鸳鸯谱Ⅱ() 
她临窗而立,面对窗内三哥生无可恋的神情,无比惭愧。
“都怪爹爹不厚道,他拿我当犯人诱供。”她说。
“你将二哥搭进来做什么?”徐湛冷着脸问:“他已经两年没回过京城了,你怎知他没有变心?”
他并不确定这一点,才轻易不敢将祸水引到林旭宁身上,那样太不厚道,本想先推掉这段婚事,再徐徐图之,襄儿居然这么快就招了。
襄儿低声道:“我跟你说了,你可千万别说出去呀!”
徐湛啼笑皆非:“你都不可能说出去的话,谁还说的出去?”
襄儿没计较他的挖苦讽刺,双臂一撑坐上窗台翻身而入,坐在窗前宽大的书桌上,徐湛也懒得说她,说也说不改,惹哭了她还要被父亲数落,所以只是默默将砚台笔墨挪去一边,以免打翻弄脏了书本。
“他们两个通过书信,有好几次。”襄儿说。
徐湛蹙眉,这下可麻烦了,如果贸然推掉婚约势必开罪许家。一笔写不出两个林字,再想去许家为林旭宁提亲,不被打出门来才叫奇怪。
“你还坐在这儿干什么?”徐湛没好气的说:“去给二哥写信,我找人急送浙江,就说你三哥要撑不住了,让他自己看着办。”
襄儿应一声,翻窗跑掉。
徐湛挨了打,久违的肿痛难以适应,连带着脑袋昏沉,浑身乏力,在家尚可,学堂坚硬的方凳令他如坐针毡。偏偏这几天心情极差,宁愿躲在学堂坐硬板凳,也不愿在家里多待一天。这两年他沉稳了许多,脾气却更大了。
散学后,林府的小厮三催四请,徐湛仍没有回家的打算,缠着杨老先生问东问西,天色渐暗,老眼昏花的杨老先生已看不清书上的字迹。
他已看出徐湛这几日的异样,一双苍老的手将书本一合:“去回他们一声,你今晚宿在学堂,别让家里担心。”
徐湛点头称是,打发了家里的人,为杨先生整理桌面,洗净毛笔砚台,倒掉杯中的茶水,关门落锁,往日里这些都是杨瑾在做,但杨瑾被林知望推荐去许阁老府上做幕宾,便由徐湛接替了他。
总之不愿回家,能拖一刻便拖一刻。
曾经他也这样打理先生的书房和签押房,北疆不安分,东南倭情也愈演愈烈,不知先生治下的宁海县可好,他们常有书信往来,却彼此只说令人欣慰的话,他只能从邸报上的只言片语中推断先生和郭莘是否平安。
一老一少两人踏着暮色往后堂内宅而去。庭院里晚风舒适,杨师母蹒跚着小脚将晚饭端去天井的石桌上,徐湛挽起衣袖,小跑几步去伙房帮忙。
“不用不用。”师母笑嘻嘻的拦住了他:“你们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君子远庖厨。”
“哪有那么多讲究。”杨老先生坐在石凳上不客气的说:“圣人的书是用来读的,不是教人过日子的。”
杨师母嗔怪的看了丈夫一眼,徐湛却深以为然的点头:“先生说的是呢。”
杨虔有些意外,徐湛虽然从不反驳他,却极少这样赞成他,虽则徐湛不肯拜师,杨虔也不肯收徒,却不知从何时起,两人渐渐亲近起来,不像师徒,倒像祖孙。
徐湛不似杨瑾那样古板暮气,浑身透着的那股精明劲儿一度令他不喜,可日子久了,却发现那是一种洞明,睿智而不狡黠,通达却不世故。说不欣赏是假,林知望是他最优秀的学生,本就免不了爱屋及乌。
师母厨艺了得,虽是家常便饭,却满院子飘香,徐湛就着腌黄瓜,酱肉包子咬了一大口,烫的嘘溜嘘溜直吹气,连连夸赞师母的手艺。
师母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笑嗔道:“慢点吃,这孩子,家里不给饭吃怎么着?”
“饭菜隔锅香,惯出来的毛病。”杨虔挖苦他,脸上却浮现一丝笑意。
“原来先生会笑啊。”徐湛以为出现了幻觉,笑问:“先生何苦总板着脸,学堂的同窗都怕您呢。”
“我这般且镇不住你们,个个偷懒耍滑不肯用功,给个笑脸还不反上天去?”杨虔忽然板起了脸:“还没说你,这几天魂不附体的,凳子上长钉子吗,坐也坐不住。知道还有几天考试?”
“知道。”
“知道知道回回问回回都是知道,就是不往心里边去。你以为秋闱是考秀才?历朝历代有多少名士贤达屡试不第,你的才学及不上他们一二,还在这里飘飘然忘乎所以。”
徐湛没成想又挨了训,敛了笑低头说:“是”
“是是是我还不知道你,一贯的口不应心!”
“”徐湛无言以对,求救般的望着师母。
“吃你的饭,”杨师母夹了根酱瓜给他:“你杨虔哥哥不在,好几天不教训人,险些憋坏了他。”
杨老先生冷哼一声,也不声不响的吃饭,待吃的七八分饱,便搁了筷子,面沉似水道:“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不管你父亲做什么,都是为你好。”
徐湛一愣,想是父亲跟先生说了什么,闷闷的应了声是。
“便是屈打了你几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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