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路绝》第18章


楚术去世数月,这是头一回,他能用堪称坦然的态度面对了。
桢卿似乎对他背上的伤处理了一下。
然后才扶着他坐起来,让他左肩靠着自己。
楚西转过头看桢卿,好像瘦了很多,不过气色倒是不错——不对!他怎么跟姑娘似的涂脂抹粉了!
楚西猛的坐直,疑道:“你干什么把脸弄成这样?”
桢卿别过脸:“拓跋鸢干的好事。”
楚西纳罕道:“他又不是山大王,强抢什么民女啊?再说,你再怎么好看,那,那也是个带把儿的啊。”他这话说的理不直气不壮,实话说,他自己就对别人有些非分之想,楚西感觉血液的流动都加快了。
桢卿瞬间就火上头了,好不容易逃出来,自己都还没问他干什么一个人就敢闯龙潭虎穴,他倒好,纠结起这个来了。
桢卿立刻就狠狠瞪瞪了他一眼:“不知道龙阳断袖吗?”
楚西却突然打了一个激灵,飞速靠近他的脸,一脸紧张道:“他……他……他没……”
桢卿用吃人般的眼神直盯着他,楚西一脸紧张,大片的恐慌藏在他眼睛后边,悄悄的探了个头。
若是他……,我该来早些!楚西不由自主的想。
“没有。”桢卿一见他那一脸七上八下,就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叹了口气,神色罕见的温柔了:“你不是来了吗?”
侍女们的手艺真的是好,脂粉遮住了桢卿一脸的憔悴,也柔和了他甩不掉的三分冷硬。眼角的一点嫣红,把桢卿吝啬显露的一点温柔晕染了个十成十。长发披散,一缕发丝顺着白皙的脖颈落在清晰的锁骨上,没入衣领。一双澄如秋水的琉璃色眸子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楚西感觉莫名地有些晕乎乎,有些不敢直视得转过头。只在心里默默道,桢卿真好看,怪不得拓跋鸢也想抢了去,不过,桢卿只是我一个人的。
楚西那张棱角分明的脸经历了这么一遭,显得脸皮跟一块破布似的挂在脸上,简直可以用嶙峋来形容。这张嶙峋的脸上挂着小姑娘怀春似的笑容,违和地像姑娘们在怒吼的黄河中嬉水似的,不见娇羞,但见诡异。
桢卿却天赋异禀的从这摊子违和中品出了点甜,也笑道:“好了好了,楚大将军,我们现下如何?”
这话像一瓢凉水似的浇在了楚西怒放的心花上,楚西怏怏道:“军令交给那混账了,拓跋鸢头天才威胁我,第二天圣旨就到了,我没法……我就自己跑来救你。”
桢卿摸了摸他的头,道:“无妨,幸好你没抗旨。”
楚西环顾四周,道:“不好,我不知道回去的路了。”
桢卿道:“司南带了吗?”
楚西闷声道:“没有。”
桢卿立刻就在刚才随手摸过的脑袋上敲了一记爆栗。
这边严非刚好撞上了拓跋鸢的□□口。竟然被人单枪匹马地从自己营中把人救走了,简直是奇耻大辱。
拓跋鸢把看守的通通砍头,再气势汹汹地攻打过去。
严棋哪里见过这个阵仗,虽说他是个武举状元,但多半有些严世高亲故的加分,只能纸上谈兵,打打流民土匪。拓跋鸢发现对方换人了,讨人嫌的军师不见了,上战场如打鸡血的将军也换人了,领着如狼似虎的西疆士兵追着严棋打。严棋叫苦连天,苦苦支撑。
兵权你是拿到了,但也要看你拿不拿的稳呀。
苦不堪言的严将军,上去的奏折全是战败的消息。
楚远之面沉似水,责问道:“不是说西疆战事已平,为何又出了这么多幺蛾子。严世高,你给朕解释一番!”
严世高颤颤巍巍地跪在地上,承受着天子之怒的他头上都冒出了细密的汗水:“陛下,陛下恕罪。”
楚远之丝毫不为所动,眼神阴翳地盯着跪伏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严世高。
严世高哆哆嗦嗦道:“严将军……乃是名将,此次屡战屡败,应……应是有隐情。听说……军师徐桢卿曾被拓跋鸢俘虏,如今……他和楚……楚小将军一同下落不明。那拓跋鸢便……便如有神助,严将军却屡屡战败,其中种种,望……望皇上明察秋毫。”
楚远之一愣,怒气稍缓,挥手令他退下。偌大的房间里就只剩下年轻的皇上,香炉静静地燃烧。他站起身来,踱步置窗前,沉默地盯着窗外的暖阳。天气已经渐渐回暖,冬雪消融,已有嫩芽偷偷冒出。
楚远之一双凤眸黑沉得令人心生寒意。
通敌吗?造反吗?知道了吗?
一双薄唇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那就……一并解决吧。
才踏出房门,严世高就挺直了佝偻的身板,脸上的惧怕消失的无影无踪,丝毫不见刚才在天子脚下瑟瑟发抖的样子。
幸而冬天即将过去,天气还不算寒冷,加上他们俩还有一匹马。桢卿虽然给了楚西一记爆栗,但也有的是办法辨认方向。
唯一担心的是楚西的伤,不能静养休息,即使紧紧包扎也时常开裂流血。幸而楚西从小习武,身体扎实,不然这种程度的伤,若是换做常人,一定早就倒下了。
不出几天,他们就走回了淮城内城。
楚西趴在桢卿的肩上,胳膊绕过他,松松的牵着缰绳。勒马在城门前,守门的士兵一看他俩的长相,立刻喜笑颜开,上前行礼,恭敬道:“上头正派我们到处找两位军爷呢,可算是找着了。”
看来他们失踪的这两天,是惊动了京城啊。
郡长听到消息后,立刻恭恭敬敬地将他们请入府上,安排大夫,马车,食宿。道:“皇上听闻楚王失踪,十分担忧,特命下官好生寻找,可把小人急的。如今可算是好了。”
上好了药,处理好伤口的楚西趴在床上,实在头疼的不想听唠叨,便开口道:“本王知道了,劳郡长烦心。我劳累的很,恐怕要歇息了。”
“好好,下官这就退下了。徐公子,下官另备了一间房,请随下官来。”
徐桢卿正要出声,楚西就说;“不用。他和我一起。”
郡长一愣,退下了。
桢卿转身趴在床沿上,道:“你就不担心,我睡觉会压着你的伤吗?”
好像自从拓跋鸢手中逃出来后,桢卿就有了一点变化。
说不上是哪,就是脾气好了一点,温柔了一点,黏人了一点。
楚西看着桢卿的侧脸,道:“不担心。”
不知怎么的,好像有一道暖流涌入了他的心中,那份空落落的地方不知不觉被填满了。得知桢卿被俘虏的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整个心都空了,空的他方寸大乱。而现在,提起的五脏归了位,自父亲去世后,他空落落无处安放的心脏终于被填满了,稳稳地落了下来。绷紧多日的神经松懈下来,睡意立刻像潮水一样涌了上来。
第18章 心悦
楚西渐渐睡着了,桢卿一动不动地坐在小凳子上,趴在床边盯着他。
形状漂亮的眼睛情绪复杂,藏有一丝丝温柔的底色。好像封闭的世界被撬开一个小口。
八岁时,炭火烧尽的屋子里寒气逼人,母亲死去多时的身体愈发僵硬。桢卿跪在一边,没有流泪。从那一天起,桢卿自认为失去了世界上唯一可以爱的人。从出生起,他就没有见过善意,除了母亲怜爱他,把自己的一切都教给他,只有母亲,甚至用生命给他一个将来。
可是眼前的这个人,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却来救他,冒着死的危险。从一开始,就是这样讨人嫌的笑着看他,会为他着急,会逗他开心,会亲近他,会做一切母亲曾对他做的事情。可是,不,不一样。他和母亲是不一样的,哪里不一样呢?桢卿微微蹙起了眉毛,过了一会,一层淡淡的红悄悄爬上了脸庞。
他想起了侍卫常用来打趣的话“跟情郎似的!”
情郎吗?
桢卿的目光渐渐凝聚在楚西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上,裸露的肩膀肌肉紧实,线条流畅,明明已经看了这么多天的桢卿突然有点不好意思看下去,把脸埋在了蓬松的被子里。
不知过了多久,楚西被饿醒了。眼一睁就看见桢卿趴在他身边,不知道睡了多久。他用右手撑着起来,把被子挪了一半到桢卿瘦小的脊背上。
被子刚碰到桢卿,桢卿就动了动,悠悠醒了过来。揉着眼睛道:“什么时候了?”
楚西看了看天色道:“酉时了。”
楚西身上有伤,便命下人将一张桌案置于床榻上。上面放饭菜。桢卿脱去鞋子,也爬上床来。伤在左肩胛骨,故而楚西左手不能乱动。楚西右手拿着勺子在碗里戳一下,送到嘴里,再在菜里戳一下,半天戳不起一块冬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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