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妖姬》第3章


“小声——”刘震山皱起眉,垂下大头,悄声说,“不要出言轻薄。爷,卖的是谁你不知道,买的是谁你也不知道,江湖上一语传千里。这起命案不是一般人作的。”
外面~阵风起,把纸窗扫得瑟响,声音犹如鬼舌轻舔木板。巡长打个寒战,提高声调说:“我虱子大的官儿,跳不上三尺凳。老刘,烦你把这一死一活的俩宝贝送走吧!”说罢,拍出一块银圆,先堵刘震山的嘴。
“白天吧。”刘震山把钱捏起来。
“我冤枉啊!”宋福贵哭着。躺在地上不肯起来。他知道这样的无头案无期查破,自己将永远被关在大狱中,母亲、洋车、小院都不属他的了,悲痛欲绝,把嗓子都喊哑了。巡长和刘震山不敢发怒。巡长劝慰地说:“福贵,我知道你是老实人,可这人头又出自你手,明镜高悬,到上头说清楚了自然没事。抽烟吗?”他把烟衔在嘴上,挥手说:“那先得罪了。”让人给宋福贵砸上手榜。
窗纸“扑”的一响,巡长眼见白光从头顶飞过,直到对面的木柱上才消失。一柄打制得很粗糙的匕首插在木头里,刀背上贴着一张纸条,因没贴牢,正随着刀的震动而微抖。宋福贵停止哭泣。当巡长意识到裤裆凉冰冰的时候,刘震山已经把匕首取下。纸条上面写着一个“蓝”字。刀锋有微细的大蒜气味。
“这字念嘛?”刘震山问。
“蓝。”巡长僵硬的舌头一顶上腭,便只崩出一个字,剩余的便是牙齿相碰的声音。
“是那女人。”刘震山不敢称女侠,是畏惧那颗人头,如是官宦人家子弟,终有苦吃;更不敢称女盗、贼、匪。他老于江湖,当下抱拳说:“刀快、刀快,不杀当差。兄弟端的一个碗,吃东南西北四方饭,我这先谢了!”
巡长在惊恐之中,向外面黑漆漆的天敬了个军礼。
宋福贵猛然从地上弹跳起来,跺脚喊着:“姓蓝的大姐,你出来!你把我垫上,算嘛好汉响!我有老母啊——”
天刚蒙蒙亮,宋王氏就来巡捕房要人,哭得老眼昏花。门前挤了一堆人,有的要闹看人头。巡长把麻七雷打发出来,让他对宋王氏做些解释。麻七雷不知道“人头论”、“飞刀寄柬”之类事情,板着一张黑青的麻脸,斥责道:“你儿子半夜往护城河里扔人头,不该拿到衙门里追问吗?你别老糊涂,他要抱回个金锭,准保不扔。”
“你们还我儿子!”宋王氏把头撞向麻七雷,俩人衣襟上都估满鼻涕眼泪。麻七雷一推操,来王氏跌倒在地。嚎啕大哭。
晨光下,满脸的泪渍和飘拂的灰发一齐闪光。
巡长终于走出来,照麻七雷的脸就是一巴掌,满脸怒容地说:“不敬老爱幼算什么父母官?”又和颜悦色地对宋王氏说,‘俄懂,这么多年,谁都知道你们娘俩是奉公守法的良民百姓,可这案子终归是出在福贵身上,兄弟我有嘛法子?“脸上顿生无数愁云。
来王氏绝望地望着天,身体猛地一挺,后仰闭过气去。两个梳盘头的老女人忙倒着小脚跑过来,给她盘腿、捶背、格人中,大呼小叫他呼唤着“宋娘”。半天,宋王氏才长吟一声,浑浊的泪水涌出微闭的眼角,顺着皱纹纵横开来。
“孤儿寡母,这是怎么说的。”
“这事也怨不得巡警,人命案呐!”
众声如一片鸟噪林。巡长趁着宋王氏昏迷,转身对捂脸的麻七雷说:“快让刘大头把人押走。”
“那赖子的钱……”
“都带着!”
巡长眼前晃起那把匕首,又模模糊糊地冒出个奇怪的念头:若按刘震山的人头分类,他好像是属猪,后脑的肉像罗汉的肚皮。钱他一个也不敢要,而且要把赖子送进去。
当宋福贵被押出巡捕房时。来王氏正好睁开眼睛,她爬着,一把抱住儿子的腿,大声说:“福贵,福贵,你对街坊邻居们起誓,你和杀人的被杀的没牵连!”
“我是拉车的,拉人拉鬼挣的是一口饭,没干过一件缺德事!我不去,哪也不去!”他拼命挣扎。被拷住的手都划破了。尽管来福贵平素有些油嘴滑舌,可谁也料想不到他还有如此的胆量和勇气,两只脚竟然顿地如擂皮鼓,把积雪踏成冰饼子;像一匹不驯的烈马扬鬃刨蹄,盛怒之下,猛撕猛咬。
“福贵!”
来王氏抿着鬃发,由那两个老女人搀扶起来,很冷静地走到儿子身旁,目光变得威严起来,神情凝重地说:“跟他们去,是男子就有两块硬骨头,杨头走还要挺胸回来!”
“滚针板、下油锅,我认了!”宋福贵头顶发热,有股邪劲冲撞着躯壳,严然像个即要被砍头的“红差”,生发一种“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精神,背戏文地说,“大伯叔婶,父老乡亲,我娘托附你们了。二顺子,你甭买车了,就拉我的……”
叫二顺子的胆怯地点着头,眼睁睁地听着他吩咐。叮嘱洋车使用的一系列措施,却想不出半句应附的话。
“带着人头,走吧。”他命令着刘震山。
“兄弟,你是这个。”刘震山对他伸出拇指。
夕照满街的时候,刘震山回来了,满脸是神秘的神色。喝了几口酒,咂咂嘴说,“巡头儿,可了不得啦,这案子,嘿,《大公报》、《益世报》都登出来了。你知道那人头是谁的?”
“谁的?”巡长紧张起来。
刘震山举出四个手指,没有说话,一大口酒正含在嘴里。
“四大家?!‘业长的眼珠又凸突出来。
“范金栋的四少爷,范文心。”刘震山一挽衣袖,有点幸灾乐祸地说,“我说那小脸长得那么俊巴,细匀。巡头儿,开场锣刚敲,‘十八罗汉斗大鹏’的热闹戏还在后头呢!”
巡长下意识地又把手放在脑后,拥挤的肉层里已沁出黏黏的汗。
宋福贵与死者范文心的身份天渊之别,狗尾草和一株宝灵芝。范文心是个狂嫖滥赌、走马斗鸡的阔少。烟花场,风月巷的无数樱唇植口里都常挂着一句:“一城风流君,不抵半个范文心。若是五更见,鸡叫值千金。”粉黛群中,娇娥阵内,莫不以与范相识为荣。这风流少年不仅相貌清丽,而且颇具感情,对无数妓女、交际花、女伶、姨太一概地怜香惜玉。更使人惋惜的是他擅于书画金石,专好收藏古物。
追踪他的小报记者数日前还将最新消息披露报端:“文君风流文主,党和花魁xx馨做千金之赌,美人翎羽,香汗淋漓,流波秀目而做泪潭。文心君却将千金银票掷案一笑,作一幕‘扯扇撕帛’之趣。挥毫落纸如烟云,茶尚温而成梅图一幅赐与美人。
“千金‘还’千金‘,馨娘破涕为笑,红粉再匀,果然妖烧万种。至于写凤之声,梦国百啭;于飞之乐,仙台若飞,笔者便无从知晓矣。”“他到底是如何被人割去脑袋的?”巡长问。
“我问谁去?”刘震山把最后几滴酒浇在舌尖上,摇晃着大头说:“听说报纸上登的很简单,原话忘了,只说范少被匪人杀了,丢了脑袋。死因正在调查。死在哪都没说。谁都知道,范四少是范金栋的掌上明珠,八姨太嘴里的玉石,这下捅破天了。
范金栋痛伤爱子,算完啦!哪有咱逍遥自在,酒是爹,是儿子,是老婆。我他妈的死了,也求阎王赏咱个掌酒的差……“范金栋是江北四大巨富魁首——”金、银、铜、锡“,他为”金“,江北商号八十三,富可敌国。金店、银号、客栈、绸缎店等一直升到拉骆驼的北包头。他72岁,太监出身,竟娶了十二房姨太。八姨太始终受宠,因她生个貌似播安、才胜柳永、情亚宝玉又专会花钱的儿子。范金栋四号相貌各异,长子痴傻,专爱吃六月槐花,疯时便把屎尿徐在脸上。次子是个走路扶墙的烟鬼。三子患有佛儒症二十多岁,仍然穿童体衣衫,虽有能承文业撑门相的七窍心,但不得老子欢心。范金栋和特别市市长是换帖的金兰之交,显贵之友多比牛毛,特别是与各路军阀,南北帮会,更是打得火热。
“这案子由谁接手?”巡长问。
“滁了东方鸿飞警长,还能有谁?”刘震山冷笑两声,说,“我一辈子最服气的只有两人,聂大帅和东方鸿飞。”“他要接了这案子,还有查获不了的?”巡长狡黠地一笑,吐出口香烟,说,“咱哪说哪了。据说这小警长和范金栋的干闺女有点意思哩,他能不卖力气?”
“巡头儿,东方鸿飞可是条汉子,如果范文心真做了缺……嗨,咱等着好戏瞧吧!”
第二章:名警神探
“啪!”一声枪响,竖立在桌上的烟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