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龙》第6章


人中饱私囊,损失的是国库。
因此在窑司之上还指派了监窑官监督,防止窑司私吞国银,而这监窑官所向朝廷禀报的一句话,往往就能决定他这个窑司的前途。
如今只能怪那监窑官仗势欺人、怪自己没先见之明好未雨绸缪,让人先开了这个口。
“那李监宫怎么会突然向老爷提这事?难道他不知道这雨閺是咱们内定的女婿吗?”三夫人急问。
朱立园望向桂雨閺棱角分明的脸庞。这小子依旧沉静得令人害怕,让他联想起“冷血无情”这四个字。
迎向老爷不甘的目光,桂雨閺自己开口了,“李监官先口头问过我的意思,我说好。”
“什么,你说好?你怎能自己作主背弃老爷、背弃朱家?”大夫人立刻飙问。
“你这忘恩负义的小子,枉我釉儿对你一往情深,你竟然见利忘义,这么对咱们!”三夫人更气。
无视于护骂,原本端坐着的他悠然站起。“老爷窑司的职位要被撤换了,原因是他主持窑务十年,中饱私囊逾万,这事已教监窑官查出,他要老爷吐回,老爷银两用尽,吐不回了。”
乌黑眼眸瞟向一张张震惊的脸孔,冷笑,“我娶他女儿是唯一保老爷官位的方法。”浅淡的声调一落,立即带来了一室令人窒息的沉默。
良久后——
“老……老爷,雨閺说的是真的吗?”在大房、三房夫人哭闹之际,始终没出声的二夫人,不禁打破沉默颤声问。
朱立园难堪的垂下头来。“我除了要养这一家子人,还投资买商船……船遇风浪……沉了……全亏了……”他承认自己闯祸污钱了。
“老爷,你?”一向以为老爷廉洁,想不到也会做出这种事,她愕然不已。
“所以桂雨閺娶那李瑶韵是在解救咱们朱家了?”三夫人浑噩低喃。
“没错。”朱立园无脸见人,垂目惭愧。
“桂雨閺,你当真愿意放弃我牺牲娶那女人?”朱陶气不过,不顾矜持,恨声问。
“他有什么好牺牲的?李家势力比咱们朱家还大,娶了李家女儿,更确保他能接下老爷窑司的位置,他这是更上一层楼了,这以后恐怕连老爷他都不瞧在眼底了。”三夫人恨声说。
这倒是!连低着头的朱立园表情都变闷了,心中不禁起了一个想法——他该不会是养虎为患了吧?
“那我不娶也可以。”桂雨閺冷淡的回说。
这句“不娶”更是教众人慌了手脚,贪污罪非比寻常,不仅官职不保,还得下放地牢,转眼朱家就会家破人亡,一时,众人铁青了脸,不敢再多说什么。
第3章
“桂哥……”
桂雨閺没转身也知唤他的人是谁,他微笑着开口,“连你也来要我别娶李瑶韵吗?好啊,如果是你开口要私奔,我可以考虑。”
入夜,他站在这凉亭里乘凉,却一刻也不得安宁,朱家三千金陆续前来哭死哭活要他别娶李瑶韵,要他带着她们私奔算了。
他捺着性子,任她们哭得死去活来,哭完见他无动于衷后,又恨恨的离去,一个晚上他被吵得不得安宁,正想回房睡觉,这熟悉的声音唤住了他。
他笑着转身,双臂环胸,看起来轻松自在。
小米双颊隐隐徘红,有些气恼。“你在胡说什么?”他怎么对她总没个正经!
“要私奔可以,不过这些年你所攒的钱可要交出让我保管。”他自顾自的说。
“喂,你——”
“还有,孩子生六个,三男三女刚刚好。”
“住——”
“要走动作就要快,择日不如撞日,趁那几个女人正哭得肝肠寸断、不知所以的时候,咱们连夜走人,隔日保证她们会气得肠胃穿孔——”
“桂雨閺,你说够了没?”为了阻断他的话,她干脆拉紧他的衣襟,朝他大吼。
“说够了。”瞧着她小手揪得他好吃力,还踮脚尖才能站稳,他摊开手,露齿一笑,眼睛促狭的一眨。“你若要与我私奔,真的不用来硬的,我会乖乖照办的。”他一脸好说话的表情。
“你!”她气结。“你少给我耍嘴皮子了,谁要与你私奔!”她气极。这家伙就会在她面前耍白痴,还乐此不疲,真是气死人了!
“原来我误会了,还以为你真的也想劝我一道私奔呢!”他竟敢露出失望的神色。
“你在说什么浑话!”一股没来由的羞涩感突然涌上,让她的嫩颊染上红晕。
“唉,没办法,听了一个晚上女人的私奔哭求,难免会让我以为你与她们来的目的是一样的。”
瞧着他盛满笑意的眼神,一般人一不小心真会被那迷死人的笑眼给晕得双腿发软,但她可不是一般人,她是被他言语调戏了十年的人,没那么容易晕船的。
“你少往脸上贴金了,我来是问你,你……真要娶李瑶韵?”她结巴起来,说到底,她问的其实还是同一件事。
淡睨着眼前模样忸怩的女人,他唇畔泛漾着笑靥。“是啊。”
一阵风吹过,她顿时觉得浑身发凉。“真的为了窑司的职位?”
她知道他是一个城府极深的男人,在他的算计之下,当年他刻意进到朱家,一步步取得朱老爷的信任,再不着痕迹的蚕食鲸吞窑场的势力,一点一滴地建立起自己的人脉,这最终目的就是取得窑司这个职位,所以这次朱老爷出事,她很难不怀疑这事跟他有关……
那平时极为潇洒的笑容消失,显得阴沉了。“你说呢?毕竟你是最了解我是怎样一个不择手段的人。”对她,他很少隐瞒心思的。
果然!是他向李监官告发老爷不法的,唉!她叹了一声。
“这回你连自己的婚姻也押进去了,这值得吗?”她幽幽的问。
他目光倏冷。“我若要建立自己的商业王国,这是不可避免的。”
小米怔怔望着他。她怎么忘了,他这样一个野心勃勃的男人,婚姻早被他当成待价而沽的筹码,若婚姻能卖得好价钱,那便是物得所值了。
“我明白了。”人各有志,她有什么资格批评他出卖婚姻,更何况自己也不过是他操控的一颗棋子……
“不,你不明白的。”他瞧她的眼神变得深邃复杂。
一时间她竟感到有些心慌,心儿卜迩卜通的猛跳。
桂雨阕抬起手,轻触她柔嫩细致的脸庞。虽然她不是他见过最美的女人,却是最不一样的,因为她是禾小米,那个一直跟在他身边最可口的一颗月光米!
他拢着她的长发。“米儿……尽管我娶了别人,你还是跟着我,我会一直照顾你的……”
这话暧昧的程度已超越了他平时戏谑她时的语气,她蹙眉狐疑的望着他,发觉在他多变的目光之中,竟有一丝淡淡的压抑、矛盾,以及若有似无的……温柔?
“我长大了,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倒是你对未来的嫂子该多少付出点真心,别造太多情障。”她心情紊乱的说。
桂雨閺噙着笑,伸手拍了拍她的头顶。“好。”他说得轻松自在,仿佛没什么困难,他轻而易举就能尽上做丈夫的责任似的。
小米心头一紧,这时发现凉亭外突然落下了雨水,雨水成串,叮叮当当的打在凉亭石板上。天气真是多变啊,前一刻还月明星稀,这一刻却是阴雨浙浙。
她心中缓缓生起了一股莫名的落寞及苦涩。
汴梁街上一行迎亲队伍浩浩荡荡而过,朝“前”窑司的府邸方向直去,到了朱府大门口队伍却没停,又走了约莫百步才在对门绿瓦白墙的华宅府第前停下。
华宅大门两旁摆放着两尊威严灵动的石狮子,门牌上写着“桂府”,这漆金门面比之前窑司的府邸还要气派威仪,这是现任窑司——桂雨閺的府邸。
桂雨閺今非昔比,由人下属一跃成了官窑龙头,如今再风光娶了监窑官之女,这场面之风光,就连皇上都差人送上匾额祝贺。
桂雨閺这富贵之路,一路走来平步青云,际遇羡煞众人啊!
只是,今日娶妻,有点怪……
大红花轿由新郎亲自迎回,新郎并无接美娇娘下轿,轿子进门直接送进内院之后,后院即深锁,再无人见过新娘身影,直至拜堂之际,居然也只有桂雨閺一人往堂中站,李监官笑盈盈的高坐堂上,在无新娘的情况下,新郎独自完成了婚礼。
这怪事引来了众人的窃窃私语,而这流言很快传到对门的朱家,让正哭得像死了丈夫的朱家三姐妹立即收起悲泣,火速整装出现看“热闹”。
“这是什么笑话?一场少了新娘的婚礼还算数吗?”朱陶赶来后嗤笑问。
“我只听说人死了才不用亲自拜堂,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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