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梦追惊局》第77章


苏穆煜当时才从被窝里爬起来,揉着惺忪睡眼,微笑着应承下来,到时一定登门。心里却腹诽着,不是有钱人吗,为什么不多办几天聚会。接着心思又一转,这都什么年头了,王老爷还能源源不断地纳入新货,果然巴结他的人不在少数。
连鸣叮嘱他不要太累,要是有什么喜欢的不如买来玩玩。苏穆煜躺在沙发上嚷嚷:“你可饶了我吧!我现在看到古董就想吐。”
“你不是喜欢么,”连鸣站在镜子前打领带,肩宽背阔,腰段有力。“现在不喜欢了?”
“不,还是喜欢。能喜欢一辈子古董,但问题是王老爷总让我看一眼假的东西,我这都快视觉疲劳了。还不能捡了真话直接说。”
苏穆煜撑着下巴看连鸣收拾,下午还有几节课。
“连鸣,我说你上个课打扮这么帅干什么。你们班女生还有心思听课吗,全瞧你了吧。”
连鸣从沙发背上捞起西装外套,他嘴角噙着笑意,问:“苏老板这是吃醋了?”
“吃醋?!”苏穆煜说,“搞笑吧,我吃哪门子醋。赶紧走赶紧走,别杵我面前跟雄孔雀开屏似的。”
连鸣大笑几声,也不管他是不是真的吃醋。拿上教案就要走:“今晚还是吃粥?下班路过市场我好买菜。”
“嗯,你看着点买。随便吧,反正别也买太多。”
苏穆煜摇摇手,意思是您赶紧走人。
连鸣没再多说,转身出门去了。苏穆煜瞧着他的背影,英俊潇洒,脊梁挺直,模特儿似的。
苏穆煜嘁一声,上课还穿这么骚,不是勾引人是什么。敢情就你长得帅,身材好?
苏美人越想越不是滋味,好死不死还想起了上次那封疑似情书的信。
呔!
苏穆煜从沙发上一跃而起,本少爷今天也要倒饬好了再出门!
瞧,也不知他跟谁较劲,真幼稚。
转眼到与王老爷约定好的时间,苏穆煜按照惯例准时登门。
王老爷早在家里准备好了,一排排高古瓷、字画,摆在客厅里跟办年展似的。苏穆煜笑着迎上去,开始挨个挨个掌眼。
这次王老爷倒没被坑,不知有哪些是他纳入的或别人送的。高仿与真货基本对半,剩下几样存疑。因鉴定工具不足,没法给出确定答案。
苏穆煜细看一遍,发现部分真货应是宫里出来的东西。自紫禁城主人逃亡在外,偌大的皇城空了。自然许多好东西流落民间,最终上品都传到达官显贵手中,毕竟只有他们才真正玩得起。
普通人没这眼力,中彩撞到一件,也多以低价卖出了。于贫民来说,收藏价值远比不上能吃得饱实在。
苏穆煜鉴定之余,王老爷向他说起故宫文物南迁一事。一九三三年南迁到达上海,放置今年。有消息说很快就要再次迁移了,毕竟一大批国宝聚集,怎么来说护宝之人都心里没底。
战争随时可能到来,要保护这批文物,光是人力物力的消耗,已经不可计数。
王老板喝着茶咂摸:“上万件古董啊,那可都是些宝贝。不过一般人瞧不见,真想去看看。”
苏穆煜心想,你是没机会看了。等我回去后,北京故宫、台北故宫我想看哪个看哪个。
王老爷又说:“苏老板,知道伐?冷老板和贺军长马上要回上海了。”
这倒是引起了苏穆煜的注意:“嗯?过几天吗?”
“大概也就是这两天了,”王老爷说,“好久没听冷老板唱戏,怪想的。耳朵都馋了。”
苏穆煜笑笑:“可不是,我也很久没听了。等他回来再登台,准得买了好位子。”
“也不知道贺军长与本家现在如何。你别说,军长真是有情有义,对冷老板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不晓得他俩未来如何,反正只要打起仗来,总有分开的一天。”
其实王老爷同样肖想冷佩玖多日,不过贺琛捷足先登,自己也只有说风凉话的份儿。
苏穆煜撇嘴,酸什么酸,人家两口子的事儿轮得到外人瞎操心么。
“有机会再一起去听戏。”王老爷坐在沙发上,捧了茶杯笑着邀请。
苏穆煜一张假人脸,皮笑肉不笑,他本不太喜欢同官宦打交道。
“成,王老爷开心就好。”
果然不出几天,冷佩玖与贺琛回来了。
这在上海的梨园行与军政届再次刮起一股风。
同行都说冷佩玖看人眼睛真毒,瞧瞧他,不出手不知道呀。一出手直接拿下贺军长这样的人物,怕是一辈子都不愁吃穿了。
军政界要员轮番打电话来,与贺琛约时间见面谈事。包括上次扣押黑帮老五的军火一事,也该有个了解。
他俩才定情,正情到浓时。回到上海,又得彼此分开作息,回到忙碌的生活中去。
冷佩玖决心已定,想着未来就算打仗了,贺琛去哪儿,他便去哪儿。而贺琛则打算待抗战打响,便送冷佩玖出国。等到一切结束了,自己再去寻他。
两人之间已经没什么秘密可言,包括贺琛的书房,冷佩玖也能自由出入。
不过就这个心思,他们没给彼此说透。
苏穆煜听闻冷佩玖回来,专挑一天登门拜访,说是要与冷老板说新戏。
张叔出来迎接,一拍脑门儿道:“你看我,这忘啦!冷老板说是今天有事,刚刚出门回冷宅拿戏服去啦!”
苏穆煜愣住,心道不好。这才刚传出好事来,冷佩玖怎么如此沉不住气。
他笑着与张叔道别:“没事,我改日再登门拜访。”
张叔说:“没问题,下次帮您给冷老板说清楚,约个时间准错不了。”
苏穆煜出了贺公馆,赶紧奔往冷宅。
可是,还是迟了一步。
等他到达冷宅门口时,隐约听到里面传来争吵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①“不朽……世间。”——《新年说梦》
第45章 盗红绡
伊始,皇城根下孑然一身,无牵无挂;那年海棠树前,却是峰回路转,情有所依。从一人的伶仃变为两人重逢,连在根脉中的东西终比水浓。
再后来,一人毅然承欢的楚痛与屈辱落在另一人的眼中。咬碎牙齿连血吞的情意不可不报。若没有阴差阳错的梨园相遇,又怎有后来的悲欢离合。若没有对情感与陪伴的渴望,又怎有后来的悔恨与遗憾,
这样说来,究竟哪一个是现实,哪一个又是梦境?
人生的一蹶不振、每况愈下,大抵是从失志开始。而一段感情的江河日下、土崩瓦解,大抵是从拆穿第一个谎言开始。
一九三六年的开头,便注定了这一年不平凡。虽从历法上看,今年无非是本同末离,却有着别样奇特。举个例子来说,这一年七夕恰逢处暑,比常年都要来得晚一些。
而有的事却来得比往年更快,快到令人目不暇接。
时值一月,平洋学生组成南下抗日宣传团。中央红军陕甘宁与陕北红军组成中国人民红军抗日先锋军。
随后,自流传后世的《沁园春?雪》落笔,二月红军正式开启东征历程。
四月,张学良与李知凡*密谈合作抗日。
国政颁布五五宪章。全国各界救国联合会在上海成立。
同年八月,中‘共决定放弃红军称号,联蒋抗日。中‘共中央公开发表《中国共‘产党至中国国民‘党书》。
年底,爆发双十二事变,史称西安事变。
这一年于国共两党来说,过得是风风火火又暗潮汹涌。各方势力不断角逐,不断较劲。中‘共连连伸出橄榄枝愿与国民政府共同对敌。战事一触即发,犹如水壶中不断上升将达至沸点的水,就等一出大戏点燃全国。
后来,苏穆煜不太记得那一年他与连鸣是如何在上海度过的。但他深深记得,那年元宵节后,冷宅内爆发的争吵与矛盾。
记得上海的初春才将将开始,而有人的人生,正在迈入更为严酷的凛冬中。
苏穆煜回到家里,坐在沙发上出神。连鸣不知他怎的去了一趟贺公馆,回来竟有些失魂落魄。
连鸣喝着咖啡,很不好劝。最后说:“苏老板,今晚咱家还吃饭不?”
“啊?”苏穆煜一怔,他揉了揉脸,“哦,等会儿。让我再清醒清醒。”
“冷老板不喜欢你的新戏,还是意见不合需要更改?”
“不是,今天我没见着他。”
“没见着你也不至于思念到茶饭不想吧,”连鸣摸出烟盒,正要点一根,“你这样下去,我会吃醋哦。”
“别闹,”苏穆煜摇头,伸出手说,“给我一根。”
“我去。”
连鸣错愕,他看看苏穆煜又看看手上烟,“你不是不抽?”
“谁说我要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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