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姒求痴》第11章


“成!”荆澔站起身,“你多睡会儿,我再去喝几杯……”
他话没完,姒姒已乍然失了睡意弹跳起身,星眸湛亮,小手攀紧他袖子,那模样像个怕相公跑去偷腥的小妻子。
“喝几杯啥?”她撅着菱唇,嗓音透露出威胁。
见她黑瀑似的青丝被睡得打了几个纠结,他皱皱眉,忍不住伸手帮她拨弄开,不自觉这样亲昵的动作像极了个在帮小妻子整弄睡乱了发的丈夫。
“玉米模模。”他淡着嗓,“胡大厨最拿手的便是熬玉米模模,不糊不焦、既稠且甜……”
“玉米模模!”姒姒娇甜的笑声打断了他。她蹦高身子跳向他,再将自己的皓臂挂入他臂弯里扯着他往外走。“快走、快走!都快饿昏了呢,我最爱喝的就是热腾腾的玉米模模了!”
睇着她,他淡淡出声,“记牢身份,你是丫鬟,我是主子。”
“是呀,我记得很清楚呀!”她笑容不曾减损,亮着芒,“你是主子,是天,是地,而咱们正要去喝玉米模模。”
“去问问,天底下哪个丫鬟敢这样挽着主子走路的?”
“哎呀呀,那是她们不懂得悦主嘛!”姒姒偎在他身侧,小小的手儿固执地霸着不放。“如果秋棠愿意这么巴着我,我梦里偷笑都还来不及了……”
边说着话,她边狗儿似地在他身上抽动着鼻,事实上这才是她巴着他不放的主要原因,“不错嘛!”她皱了皱鼻语带嘉许,“没趁我睡着时偷偷喝酒。”
“清醒时被人死跟着已经够惨,我可不想……”荆澔冷哼,“末了连睡个觉都还有人巴在床上不肯松手。”
姒姒垂了垂粉颊,待红霞褪尽才敢抬高清眸。“吃完玉米模模,你就要开始作画了吗?”
他点点头,眸子觑向楼外苍宇。“天色不错,适宜动笔。”
“那么,先画鹃红还是巧芸?”她听秋棠说过,这男人昨儿叫了成群的姑娘上了画室,看来这阵子有得忙了。
“谁说我要画她们的?”
“不画她们?那你……”
“你是看准了不再是少年画圣的荆澔只会画女人吗?”他淡淡然瞥了她一眼,“我想清楚了,如果要甩开你这粘人精的惟一途径是恢复以往的创作,那么,我只有做了。”
“真这么迫不及待想赶我走?”她向他扁扁嘴一脸淘气,“当心点唷,齐姒姒啥没有,惊人魅力最多,别到了我真要离你而去时再来哭哭啼啼求我。”
他仰头朗笑,险些岔了气,半天才能正常出声。
“齐姒姒,你家祖传行业肯定是砌围墙筑高台盖长城的,否则怎能生出你这么厚的脸皮?”
“真这么厚吗?那好,下次若有人要对主子不利,小婢我还可以用脸皮来帮你挡暗箭!”她谄笑着。
“谢了!”他收起了笑,心底突然起了骇意。有多久?三年多了吧,嫣语死后,他紧闭心门就不曾如此发自内心地笑过了,怎会这么轻易地在这认识不到两日的少女面前卸除了防线?
“不画女人,咱们画山水吗?”未察他的思绪,姒姒依旧笑意吟吟。
“不,我要带你去……”他摇摇头,眸思淡淡。“画马!”
马,是人类生活中亲密的伙伴,自古时起,它们在交通、生产和战争中始终占有相当重要的位置。
人们大多都是爱马的,宫廷贵族往往以嬉马为乐,而民间也三不五时便举行马戏的活动。姒姒自小酷爱丹青,对于以马为题材的画自也见过不少,唐开元时,曹霸就是一位画马的能手,当时最负盛名的画马名家韩干正是他的学生,不过,曹霸的作品流传下来的并不多,相较起,反倒是身为其门生的韩干流传下了不少作品,“明皇试马图”、“照夜白”及“牧马图”都是相当经典的佳作。
荆澔带着姒姒上了马厩,继之不慌不忙自其中牵出了两匹马,一匹高大墨黑只额上有一抹雪白、另一匹娇小红棕,他觑了姒姒一眼便将小红马的缰绳交到她手上。
绳一落入她手中,小红马便急着喷气、跃足还嘶着长鸣,看得出是匹年轻气盛且贪玩的小马,那股冲劲儿竟险些就将缰绳由姒姒手中扯出。
“你成吧?”荆澔皱皱眉帮她再度拉紧了小红马,斥喝了声让它息了躁动,“别告诉我你不会骑马。”
“不会骑马?!这么容易的事我当然会!”姒姒自他手中捉回了缰绳,目中却仍有疑问,“可我以为你是带我去画马,而不是骑马的。”
“我当然是带你去画马。”他一个俐落翻身上了马背,由高处睥睨着她。“可我不会让你待在马厩里,画它们吃秣草喝清水排粪便,”他冷笑,目中有光彩,“这样的画不是我要的,我要的是那种纵横在山林间放蹄狂奔、姿态互异的野马丰釆。”
“是呀!是我的错,我早该想到你是不会甘于只理它们吃喝拉撒的。”她叹口气环顾己身,浅鹅黄的春褂衫,亮粉锦绫的小马甲,鹅黄的踩脚裤,闪光缎的平鞋,乌黑润泽的长发绑成了一条松软的麻花辫儿垂至腰际,前额上则是春柳细细的刘海。
“可也幸好今儿个我穿的是这套衣裳,”言语间,她俐落地攀上小红马,“若我穿的是云英裙或留仙裙之类的衣裳,那怎么办?”
“留仙裙?!”荆澔漠着嗓。“你似乎总忘了身份,姒姒姑娘,你是供人使唤的丫鬟,犯不着去同人赶时兴。”
见他先行,姒姒踢了踢马腹跟上。
“嘿!清楚点儿,打狗看主子,看人先看婢,我穿得好看,自然——”她笑得很甜,“是为了让你多有点儿面子。”
“谢了,下回省点儿,我还没落魄到要用这种面子来肯定自己。”
她在他背后吐了舌,可赶到他身边时又换回了笑脸。
“谨遵主命,主子为大!”
“为大?”荆澔扫了她一眼。“我可还没见过胆敢管着主子不许沾酒,大声大气当着主子的面砸烂酒坛的丫鬟。”
“那不同,”她笑咪咪,“那是为你好,对了,主子呀——这马可有名字?”
“我这匹叫墨星,你那匹……”他懒懒没好气。“自个儿取吧。”
“自个儿?”姒姒瞪大眼指了指自己。“意思是——这匹马是我的?”
他点点头,目光落在远方不去搭理她灿亮的笑眸。他不想看她,他知道她肯定会喜欢这匹马的,就像他一早上市集时看见它时的反应一样。
这匹小红马给人的感觉清亮明朗、朝气勃勃,像极了她。
他上市集,原是想背着她去喝酒的,却不知哪根筋不对劲,酒没喝成反倒牵回了这匹小红马。
昨夜,在她不许他碰酒时,他对酒原有着狂烈的兴味儿的,可真等到碍手碍脚的她不在跟前,他才发现那会让人着迷的酒竟已对他丧失了吸引力。
至于小红马,买给她是因为他欠了她,如此而已。
“真要送我?”姒姒转动着灵眸点点下颚,“瞧它红不隆咚的,就叫赭石吧!”
荆澔瞥了她一眼没吭气,喝驾了声率先扬蹄奔前。这丫头,果真酷喜丹青,连替马命名都不忘和丹青攀上点关系,他原以为只要是女孩见着了红马,都惯例要叫什么胭脂或彤影之类的。
但,所谓一般的女孩自是不包括嫣语,她打小便是个药罐子,别说骑马,他连载着她一块纵马而行都是个奢念,他的嫣语是株柔弱的春柳,是个短命的春芒,是会飘絮在春残时的杨花,却绝不会是眼前这空有个纤细的身子却壮得跟牛犊儿似的少女……
是的,她叫齐姒姒,不是相似的似,不是肆无忌惮的肆,她永远、永远,都不会是江嫣语,不会是的……
心底也不知打哪儿窜生的火气,荆澔策起了鞭,也不管胯下墨星嘶叫得惨烈,那鞭子虽是鞭笞在墨星臀上可也似极了打在他心口,轻轻一动便要犯起疼。
见荆澔在前头奔出一片烟尘,姒姒不但不怕,反还逼出了她好胜贪玩的念头,嘴里呼噜噜高喝着,双腿夹紧了赭石急急追了过去,不多时,一黑一红两匹骏马就这么驰骋过了遥遥天际之线。
狂奔一阵后,荆澔寒寒的眸子向后兜了圈,心底却不禁对姒姒起了敬意,论脚程、论体力,她明明该落后他远远一大截的,可偏她有个执拗性子及一匹和她同样执性的小马,一人一马都是那种死也不肯服输的脾气。
明明已然汗水淋漓、明明已然气喘吁吁,却还是死追着前方的人影不放。
劲风拂面,他缓下了马速,毕竟,他是带她来画马而不是骑马的,他可不想累死了她那匹赭石。
追上了他,姒姒红艳艳的脸蛋儿过了好半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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