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倦寻芳:香散舞衣凉》第187章


宛如,他凝视我时,笑容里散漫出的安适;
宛如,他将我拥入怀中,温暖里弥漫出的杜蘅清雅……
我再拢不住他的身躯,嘶哑地高喊:“三哥!三哥!”
似乎在应和我的惨叫,北面的窗棂经不住外面的风雪强劲,吱呀一声敞了开来,咚地撞在墙上,沉闷如一记重锤,狠狠叩在谁的心头。
风过户,帘影扬,银霜炭的香暖顷刻间不知跑哪里去了。只有那凛冽的北风,迅猛地倒灌进来,哗啦啦地冲击在破了洞再无遮拦的心口。
那风好大呵,空,冷,触肤生疼,呼啸地刮入骨髓,揉碎了谁凄厉如垂死野兽的声声呼唤。
“三哥!三哥!三哥……”
案边有几张纸笺飘落,很厚的质地,字迹纵肆有力,昂扬蓬勃,像火焰般炙热地烫了过来。
抓来看时,果然是拓跋顼的亲笔。
共四封,每封都是情意拳拳,绵绵切切,忆着相山初遇,忆着竹林相爱,忆着定东相偎。
然后,是温柔却如刀锋般锐利的许诺和誓约。
包括大魏吞大齐后我不倒的权势富贵,臣僚子民的毫发无伤,以及,白头偕老的帝后传说。
··我一直以为,拓跋顼随他的馈赠递来的,是一纸空白的含情脉脉。
原来,我和萧宝溶致命的刃锋在那时便已划来。
他必定刻意地让萧宝溶发现了这些信件;而萧宝溶只是隐忍地将这些信件换作了白纸。懒
当这些隐忍终于超出了他的限度,当他发现我维护着勾连北魏的萧氏兄弟,当他认定我在采取行动打算颠覆他苦苦维持的大齐江山,他终于绝望发难。
这才是他囚禁我甚至不愿再来看我一眼的真正原因。
因着我,他遗落了一切,不管是真心,还是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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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地,已无了一丝暖意。
这闲月阁,再多的银霜炭,也烘不暖地上渐渐冷却的清淡躯体。
同样,烘不暖已经结成冰石的一颗心脏。
我的嗓子很快喊得嘶哑,可那静谧垂落的眸子再不曾睁开一线。可他那鸦黑的浓睫水润而安静,总让我有他即将睁眼冲我温和一笑的幻觉。虫
直到我虚软的臂膀再揽不住他的头,颓然将他放下时,他的头无声无息地一侧,眼角居然还滑落了一滴莹然的透明泪珠。
可他不会醒来,再不会醒来!
“啊……”我惨厉地对着梁间周刻的蟠龙飞凤嘶叫,痛哭失声,却连一滴泪水也掉不下来了。
拓跋顼,拓跋顼,他做到了。
他比他的哥哥还狠,还毒,还精于对人性最柔软的弱点的无情算计。
我败了,萧宝溶也败了。
败在我们的多情,败在我们的放不开,败在我们失去爱情后的彼此猜忌。
拓跋顼当年从安平公主府逃出后被萧彦追杀,随之被南朝之人救走。我一直以为,救他之人,是已经被萧宝溶处死的前梁太子萧桢。
原来不是。
而是景阳侯萧构。
薛冰源当日便是他举荐而来,因着忠勇机敏,被我倚为心腹。
可他和萧构一样,早就与拓跋顼暗中相交,将我玩于股掌之间。
有这样手握实权的内应,也难怪拓跋顼对我的动向了如指掌,甚至敢一再地孤身见我,流露出最能打动人心的情意绵绵,以示心里眼里,只将我放在心上。
他要天下,必定因为天下有我。
说得多好听!
一步一步,他要做的,是因我而有天下!
“哈哈,哈哈……”握紧着萧宝溶渐渐感觉不出柔软的手指,我自嘲地纵声大笑。
一室的内侍宫人,呜咽着抽泣,独我站起身来,对着那窗外白雪茫茫,失了魂般,纵肆着自己不可扼制的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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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公主……魏军已至宁都城下!魏军已至宁都城下!”
阁外,是全无体统的内侍的惊慌通禀,将满室的呜咽,逼作了噤若寒蝉的瑟缩。
脚下很虚软,如踩着沼泽湿地般找不着落脚处,用尽了全身的力量,我勉强保持了上身的稳定,垂头望着萧宝溶苍白美好却渐渐僵冷的面容,沙哑地吩咐:“传宋梓、晏采宸、唐寂到御书房见我!”
慢慢晃着身向卧室外行去时,屋中寂静了片刻,忽听得韦开冲出来高问:“长公主,长公主,皇上……皇上怎么办?”
我恋恋再望一眼萧宝溶的清俊面容,低声道:“封锁消息,你亲自看着,以帝王之礼……为他沐浴更衣……入殓罢!”
“然后呢?”韦开眼眶中有泪,但更有掩不住的恨意。
萧宝溶必定早和他说过了不许和我冲突,他才忍着不曾发作罢?
可我宁愿他发作,宁愿他在我倒酒的那刻便发作出来。那么,我心中的最后一点温暖到底还能保有,到底还能彼此偎依浸润,不至于那么冷,那么冷。
“我会带他离开。我到哪里,他到哪里。”我静静地说着,忽然连悲伤也觉不出了,只是留连地望着我这尘世间唯一的亲人,一步一步,挪向门外。
“到底……到底是不是长公主送来的毒酒?”韦开还在追问,急迫地不肯放弃。
“也许,是吧?”我散漫地答着,“我自己就是那盅毒酒,生生地害死了他。”
这盏酒,在他知道我不是他亲妹妹的那天起他便饮下去了。
从此,他永无宁日,受尽折磨。
终究,死亡成了他宁愿选择的归宿和解脱。
原来,太史令从没说过谎。
我果然是妖孽,亡国妖孽。
小落强忍着泪水过来给我回斗篷,我茫然地握着柔软的风毛,并不觉这天有多冷。
抬头时,阴白阴白的天依然斜斜密密地飘下鹅毛大雪。
这场雪下得真久,今年江南的收成多半不好。可这再也不是我该操心的事了。
··见到宋梓等人时,他们并没有看出我的异常。
也许是因为我的天性便是如此凉薄,以致很少再有人会关系我的悲喜,也许是明亮的唇色和大红的斗篷将我的神色映得热烈,才看不出任何的哀戚来。他们依旧将话题转在敌我双方的优劣评估和询问萧宝溶的旨意上。懒
“你们联系上尉迟大将军了?”
“是,大将军说,他已暗中布置了兵马在南城接应,一有皇上旨意,即刻迎候皇上……和长公主大驾,前往永州一带暂避。我们已经细细想过,江南百姓只认可我们华夏正统,北魏蛮夷之人,哪里能在江南久驻?到时只要皇上和长公主冰释前嫌,振臂一呼,驱除蛮夷,绝非难事。”
冰释前嫌,共御外敌,重还江南一片清平之地。
仅仅在一个时辰前,我还认为这不是梦想。但此刻,我只能疲惫一笑,“那么,你们率一千禁卫军精骑,护送太子和荆王,即刻和尉迟大将军会合,先行往永州去吧!”
宋梓惊道:“那……那皇上和长公主呢?”
“这天气时势时冷,皇上病势又加重了,目前不便长途跋涉。何况他自己也想尽力保住宁都,不愿被人说成临阵脱逃之君。太子安然离开,皇嗣可以保全,我们也没什么后顾之忧,就在这里全力与宁都军民守着,能多一日,是一日吧!若勤王之师来得快,或许,我们能保住宁都。”虫
我怅然地说着,恍惚有着一线明亮的希望,遥遥在脑中漾着。
如果萧宝溶还在,如果萧宝溶还能和我并肩御敌……
晏奕帆窥着我的神色,迟疑道:“可否让臣等见皇上一面,亲自劝劝皇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江南的国土是大齐的,魏人就是抢了去,也休想长久。目前城防空虚,外援未至,何必冒险滞留?”
“他刚服了药,已经睡下了。”我凝定了心神,淡淡地回答着,冷冷的目光划过他们的面颊,“你们总不会以为我让太子和大齐最有实力的兵马离开了,还打算带了皇帝降敌吧?”
几位重臣即刻低下了头去,连称“不敢”,交换着眼神,许久才道:“可皇上和长公主身处险地,若有任何不测……仅有年轻的太子殿下,只怕……只怕威望不够,有些高门大族不服啊!公主,若无十成把握,还是……一齐走得好。”
“你们只管放心。”我说得轻描淡写,“宁都久处乱世,历代帝王都在皇宫中有所预备,真的抵敌不住时,我们自然能安然脱身。”
听到我的暗示,他们才松了口气,在我催促声中告退。
这样的大冷天,他们的额上竟都在滴着汗。
而我的手却已麻木般失去了知觉,好久才能悟出,原来,我很冷,手都冻僵了。
有内侍在门口探了几回,见几个大臣告辞而去,方才蹩了进来,低声回道:“公主,魏帝已至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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