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两银子江湖梦》第17章


他这样想着,踏上台阶,走近了书房。还未到达门口,忽听见屋内传来宁欢的声音。
“小姐,这么晚了不睡,还在绣什么锦囊啊?”
“叶琛明日要走了,绣个锦囊保平安也是好的。”
他倏地停下脚步,站在窗外没了动静。
宁欢咬住嘴唇,好半天才闷闷地开口,“小姐,你……你为何这么关心他?”
窗外的人微不可查地僵了僵,心里猛然狂风大作,整个人似是风中孤叶昏昏不定。而窗内的人却没说话,专心地忙着手里的一针一线,纤细的影子在昏暗的烛光里映在窗上轻轻摇曳着,看上去竟有一种别样的温柔。
他没听见她的回答,心里隐隐泛起些古怪情绪,连自己也弄不明白究竟是失落还是安心。沉默半晌,他终究悄无声息地原路折回。
而宁欢欲言又止地看着陆梨的背影和她专注的模样,心头忽地闪过一丝不安。
小姐千万莫要……莫要是……
她怅然地叹口气,垂眸看着自己的影子,百般无赖地伸脚去踩,心里却是兵荒马乱。
夜色微凉,树影摇晃,神医谷内一片寂静。
☆、15第十五章。小院雨初歇
次日清晨,天刚鱼肚白,料峭寒意还未褪去,枝头草尖尚挂着霜露。
陆梨一夜未眠,先是绣锦囊绣到半夜,好不容易躺在床上,后半夜不知怎的心神不宁的,辗转反侧睡不着觉。她揉着疲倦的眼眶,打算去院里透透气,却在踏出房门的一刻愣住了。
叶琛穿戴整齐、手中握着那柄长剑正朝林中走去,长长的乌发似墨一般飘在身后,白衣翩然,背影笔直。
陆梨猛然意识到什么,他要离开,一言不发地离开!
她忽地提起裙摆朝他即将消失的背影奔去,手里还握着熬夜绣出的锦囊。寒风之中,她顾不得被风吹乱的发丝和打在脸上的雾气,只是飞快地奔跑着,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追上他,不能让他就这么离开!
叶琛悄无声息地走在林间,心思缜密地回忆着来时的路,却在听到身后乱了节奏的喘息和密集的步伐声时错愕地转过身来。
他看见陆梨一脸慌张地朝他跑来,提着裙摆,发梢飞扬,额头细密的汗珠像是清晨梨树枝头闪着微光的露水。
身影像被定住了一般,立在原地,动弹不得。
“为、为什么……”陆梨终于停在了他面前,抚着心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好半天都没找到呼吸的节奏。
为什么不告而别?
为什么走得这么干脆?
她像是质问一般固执地盯着他,眼眸里有灼灼的光辉呼之欲出。
为什么?
叶琛神色复杂地看着她,连自己也说不出这是怎样一种冲动。无眠一夜,思绪纷飞,最终在天未亮时忽然决定悄无声息地离去。
他幻想了无数次告别的场景,却一次又一次在想到她会交给自己平安锦囊时断了画面。她会说什么呢?他不敢想象,甚至在抗拒这种念想。
他的日子已经很难熬了,知夏昏迷不醒,见风阁危在旦夕,昔日的亲信不知今日是否叛变,最信任最亲密的师弟要致他于死地……他已经没有办法承受更多的变故了,也不想再去理清心里那个缠成一团的龌龊念头,他什么都不需要,只需要安心解决好现下的一切困难。
就让那些古怪的心跳就此沉寂下去,火苗初现,他便浇熄。
此时陆梨无比清晰地直视着他,眼里的坦然令他无处遁形。他沉默半天,也只是垂眸不语。
清晨的风吹在面上,她此时才发觉冷。梨花一夜风雨,将开未开,脚下的泥土夹杂着**又悠远的气息,萦绕鼻端久久不散。
她就这样固执地看他半晌,才缓缓伸出手,摊开掌心。那里摆着一个小小的锦囊,青底白花,用细线一点一点勾勒出的轮廓,然后分成数股填色,可见制作的人多么用心。那花朵精致小巧,竟和枝头的梨花相差无几,只是这样看着,都有种花香扑鼻的感觉。
他的目光停留在锦囊右边的小字上,突然间失去了焦距。
梨花一枝望君归,
她望着他,一字一句地轻道:“这是……这是风姑姑送给我的,说是可以保平安,你带着它上路,万事小心。”
风诺送的?
他轻易识破了她的谎言,本可以说出来又或者轻笑一番的,可是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的眼睛还红红的,显是熬了夜;她的发丝凌乱湿润,贴在面颊上被汗染湿;她的裙摆沾了泥土,失去了素来的整洁;她的眼神固执坚定,像是枝头初绽的素净梨花。
他的手指动了动,久久才接过那个锦囊,“……多谢。”
她安心一笑,“一路平安。”
叶琛走后,陆梨的生活没有任何变化。每日清晨监督婢女们熬药给知夏沐云,下午采药,夜晚翻医术,每隔三日施针一次。只是到后来针法的效果越来越差,逐渐变成两天一次,幸好沐浴这法子很管用,知夏的心跳竟然比先前多了几分活力,连呼吸都不那么微弱了。
她再一次察觉到知夏有力的心跳时,忽生一个念头——也许,也许她可以醒来的!
她兴冲冲地跑去找风诺,推门便问:“风姑姑,百叶草加墓头回若是用来使人清醒,你说知夏是不是可以暂时恢复神智?”
风诺先是一愣,而后脸色沉重起来。
“阿梨,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弃?”
她没料到风诺一开口就是这种话,先前的热情也被浇熄,恢复了素来清冷从容的声音,“姑姑为何一再要我放弃?医者父母心,这是姑姑教我的,如今我按照姑姑教我的来做,姑姑却责备我,恕阿梨难以从命。”
风诺微怒,拂袖重重拍在桌上,“我也是为了你好!阿梨,你太让我失望了!”
她倔强地看着风诺,低低地说:“姑姑,阿梨也对你很失望。”
她一步一步走出房间,留下风诺面色苍白地跌在床上。
师兄,你要我如何收拾这个摊子?
我怎么能……怎么能看着阿梨在救与不救的选择里受尽折磨呢?
不是她心狠,也不是她不愿帮陆梨,她是不能帮,不能说!她不能看着陆梨一辈子活在愧疚中,说她自私也好,狠毒也好,那姑娘若是就这么死了,她不过是一时难过,若是叫她知道了救治方法却眼睁睁地看着那姑娘死去,这才是一生的愧疚。
见风阁在江南,而叶琛此时就在江南的沉沉夜色里飞快地行走着,身披蓑衣,头戴草帽。微凉的雨丝拂在面上,他恍若未觉,只是悄无声息地沿着曲折小巷赶着路,最后停在了一家木门微开的人家前。
他犹豫了片刻,从蓑衣下伸手敲门,得到屋内人的回应后低低地说了声:“我是叶琛。”
“吱——”木门缓缓打开,一个乌衣老者飞快迎了出来,眸里闪着精光,太阳穴鼓鼓的,显是练功已久,内力深厚。他深深一揖,恭恭敬敬地说:“不知少主深夜来此,有失远迎,向东实在惶恐至极。”
叶琛伸手托起他,低声说:“向前辈不必多礼,非常时期,这些礼节可以略去。”
叫向东的老者这才直起身来,“少主,进屋谈。”
屋内摆设简朴,毫无格调可言,看得出向东生活朴素,未曾购置一砖一瓦的装饰物。
叶琛坐在木桌前的木椅上,神色凝重地听他讲着见风阁的现状,眉头皱了又皱。
郁晴风一向得人欢心,自小和同龄弟子打成一片,在见风阁资历最深的木溪师伯那里又最受宠爱。现下阁内无人主事,木溪就理所当然把一切交给他来打理,众人也并无异议。只是郁晴风一管事,就开始以笑面虎之礀调动阁内的人,表面上说是整顿门风,清理那些在其位不谋其职的尸位素餐之人,暗地里却将叶琛最死忠的心腹一一调离岗位,向东就是其中之一。
向东自少年起就跟随叶琛的父亲,可谓是他最坚实的后盾,本来在见风阁担任处理对外纷争的职责,而今却被派到这个小镇来说是暗查江湖上是否有对见风阁有异心的苗头。
真是可笑,这个借口也亏郁晴风那厮想得出来!见风阁的暗卫那么多,眼线遍布大江南北,如今却要他这个糟老头子跑来做什么暗访,这难道不是最明显的排挤叶琛的行为么?
除他以外,另外几个心腹也被各自调离岗位,和他差不多下场。看得出,郁晴风以知夏为挡箭牌,知道叶琛不会丢下她不管,因此有恃无恐地挑明了宣战旗号。可笑的是见风阁里的那群人还成日听着他口口声声说自己无才无能,要等师兄回来主持大事,并且对此深信不疑,更认定他是个谦虚有才的领袖,真是荒谬!
叶琛听他说了这些,沉思许久,最终点点头,在他耳边低语半晌,然后告别离去。
“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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