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两银子江湖梦》第37章


“小姐你不要吓我……快回屋吧,算我求你了!不管发生什么事也不要舀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啊!”育林呜咽着一把抱住陆梨,“跟我回去吧,咱们有事回屋再说好不好?”
这样沉默了又好一会儿,陆梨才终于找回知觉般抬头毫无焦距地看她一眼,眉头锁春,心寒浓重。她茫然地跟着育林走回屋,无论是擦头还是换衣,都由育林一手包办,她就像个木头人,不哭也不闹,只是灵魂出窍般任人摆布。
这场大雨下了整整半月,天昏地暗,昼夜不明,而陆梨因为淋雨一病不起,整日浑浑噩噩地卧病在床,时而清醒,时而昏迷。而在好不容易醒来的时候,她也只是一动不动地睁着眼望着窗外的雨帘,湣鹜腹闩璐笥晖吮鸬墓饩啊?br />
初到江南时,也是这样的阴雨天气,她从小院里回头看去,就看见篱笆之后满眼诧异的人。她没有告诉过他,那一刻,他的眼里是和她一模一样的喜悦,他没有发觉,她却早已看出。
江南,多么美好的地方!没有见风阁,没有神医谷,没有郁晴风,也没有知夏,她和他就在这样短暂的时光里,品尝了她人生里唯一的一次朝夕与共,一点一滴都深入骨髓,刻骨铭心。花灯,流水,米糕,小桥……在三月的江南春风里,他给了她一场最难忘的江湖梦,只是她忘记了戏折子的最后常说的一句话: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这是他的江湖,她的悲苦。相濡以沫只是奢望,他们注定相忘。
第三天的时候,她烧得神志不清,梦魇缠身时一个劲地呓语,时而叫阿爹,时而叫叶琛,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浸湿了枕头的一大半。
第五天,她清醒了些,嘴唇干裂地问育林,叶琛在哪,可话音刚落,她就立马意识到了什么,闭眼哽咽了一下,才喃喃道:“是了,他已经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第十天,第十三天,第二十天……陆梨这一病,就病到了秋天,整个夏季她都卧病在床,连起床行走都有困难。这一次的神医令没有往江湖上发放,整个武林都知道,神医谷谷主一病不起,无力看诊。无数被神医谷救治又或许是希望日后发生意外能向她求救的人都送上拜贴,还有的甚至亲自前来看望,而她都让育林以她需要静养为名把来人打发走了。
神医谷在江湖中的地位不容小觑,一时之间,她卧病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整个江湖的人不管真心诚意或是虚情假意,都送来了慰问,唯有他不曾来。只要不是他,于她而言便没有任何意义。
待到身体稍好些时已入秋了,能下床走动后陆梨就又开始采药看病,外人纷纷放下了悬在半空的心,欣慰以前那个从容冷静的神医谷谷主又回来了。这些整日在刀尖上过活的人终于又有了心理寄托,不用担惊受怕哪日有性命之忧时无人能救了。
她好像真的完全恢复了从前的模样,清冷淡然,做事有条不紊,临危从容不乱。只是比以前更加沉默了,常常在看书时莫名其妙地就望着窗外发起呆来,育林好多次给她端药她都毫无反应,一定要叫上好几次,她才猛地回过神来,眉心里是一抹来不及收拾的疲倦哀伤。
某日育林又三番五次地叫她半天之后,终于忍不住走到她身旁朝窗外望去,“小姐,你究竟在看什么?”
陆梨接过她手里的药,眉头都不皱一下就喝了下去,要知道那药苦得连熬药的婢女都忍不住皱眉捂鼻,她却跟个没事儿人似的。
把空碗接回来后,育林也不急着走,一个劲儿盯着窗外,似乎一定要看出个所以然来。
陆梨沉默半天,才轻声呢喃道:“日日等,日日盼,也不见梨花再开。”
育林想说什么,嘴唇蠕动了几下,却终是叹口气,一边放下碗帮她梳头,一边说:“春天过了,梨花当然不会再开。等到来年春又来,梨花依旧,芬芳满园,小姐不必伤感。”
陆梨低低地笑了几声,颇有些苍凉,“是啊,春天已经过了……已经过了。”
育林闭口不答,看着这样的主子,心里乱成一团。这谷里的春天过了,主子的春天也过了。
后来,梨花谷内每晚都会传来笛声阵阵,翻来覆去都只是那一首曲子,听的人都已经耳熟能详,吹笛的人却依旧不知疲惫。陆梨的身子还没有好彻底,常常是吹上一阵子就要剧烈地咳嗽半天,刚开始时,育林都会忍不住跑到院子里来劝她回屋休息,在屡次劝阻无效的情况下,她也算摸透了主子的倔脾气,干脆只给她搭件外衣,然后就不再过问。
秋风瑟瑟,梨树的叶子一日比一日少,枝头日显萧条,到了深秋时已临近光秃秃的场景,只有少数几篇叶子还在负隅顽抗,仗着自己躲在屋檐下而不愿被吹落在地。陆梨也越发沉默起来,每次吹完笛子都会一动不动地望着荒芜的枝头发呆良久。
那个人竟真的如同这梨花一般,在她生命里消失得无影无踪,好像曾经的一切都只是个梦,一觉醒来,爱恨全无。
她摩挲着手里质地温润的玉笛,小声地呜咽起来,控制不住地想起那个夜晚他是如何手把手地教她吹奏阳关三叠,含笑的眼眸,温热的手心,连同那个夜晚的风也变得多情温暖,叫人刻骨铭心。
渭城朝雨选岢荆蜕崆嗲嗔隆?br />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那时候她还曾笑吟吟地开玩笑说:“教我吹《阳关曲》,是要和我就此别过吗?”
没想到的是,竟然一语成谶,他和她,真的就此别过,并且立志永不相见……于是那么多温情脉脉的夜晚,那么多朝夕相处的时光,那么多江南绮丽的风景,那么多她以为的天荒地老,就真的被时间的手掌抹去踪影,悄然无声,徒留她苦苦追忆,相思成殇。
她从树下挖出一坛昨年埋下的梨花酿,坐在石桌前一杯一杯地自饮起来,冷月当空,寒风凄凄,这样的光景让她觉得萧索荒凉。她一边大笑一边举杯对着空荡荡的对桌说:“叶琛,我敬你!敬你一诺千金,舀得起放得下!敬你对知夏至死不渝,忠贞不二!”
最后醉倒在石桌上,她终于闭眼睡过去,育林叫来婢女把她扶回房间时她也没醒,只是当婢女们都退出房间把门关好后,她才把头埋进被子里无声地哭起来,紧闭的双眸也止不住汹涌的眼泪。
月光清冷似水,将心酸悲苦、离愁别恨都洒在房里,锁在心里。
而与此同时,与梨花谷的风平浪静不同的是,江湖上隐隐涌起了暗流,此刻的相安无事犹如暴风雨之前的宁静,夹杂着血雨腥风的气息。
先是见风阁正式宣布现任阁主叶琛为了私情弃阁内众人不顾,一去不返,因此罢免他的阁主之位,由前任阁主之子郁晴风重掌阁主之印。这一消息在武林内掀起轩然大波,要知道从来都只有上一任阁主能确定下任阁主的人选,从来没有阁主能被下面的人罢免的先例,而叶琛又是江湖中的传奇人物,且不说他的武艺如何高强,单是他带领见风阁打赢的无数场战役就为他武林领袖的地位奠定了基础。可想而知见风阁的这个决定在当下引起了多么大的轰动,无数先前败在见风阁手下的门派都在蠢蠢欲动——没了叶琛,他们也就没了顾虑。
而此刻的叶琛却像销声匿迹了一般消失在世上,任凭郁晴风的人如何打探,都没有关于他的只言片语传回。木溪很高兴,认为叶琛是自知理亏,默认了她的安排,而郁晴风却只是淡淡一笑,眸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晦暗,叫他的笑看起来多了分讳莫如深的味道。
众人皆道他是平步青云,因着叶琛的一点失误便登上了阁主的宝座,可是又有谁知道为了这一天,他付出了十多年的艰辛?
看着自己的父亲冷落自己,却对别人悉心教导、寄予厚望;看着师兄受人尊敬、众人夸奖,而自己却是一个平凡到只能以好听的话语和虚伪的乖巧言行才能打动众人、引来一点关注的少年。儿时他曾可笑地认为拥有一个这样的师兄是多么值得炫耀的事,可是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终于明白,这哪里是幸运,这分明是他的不幸!
他难道注定了要在这样的光芒背后成为一个暗淡无光的士兵?他甚至没有选择的机会,就被父亲剥夺了争取荣誉的权利!他不甘心!不甘心!
于是花了十年时光,他知道自己没有童年时期的武功底子,不可能在武功上赢过师兄,便谋划了这样一场惊心动魄的暗杀大戏。他从来不觉得这样的计谋阴险或是卑鄙,古人云:无毒不丈夫。他深信王者绝非善类,能打下江山的人,就要有一颗为了江山不顾一切的心。
而今,见风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