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两银子江湖梦》第45章


这个男子自始至终都如同天神一般孑然挺立着,不论面对多么险恶的境遇都能从容不迫、淡然若风,他怎么可以倒下?他怎么能倒下?
暴雨拍打在身上有一种密集的疼痛感,未远想也不想就脱下外衣盖住马上的人,只求能再快一点,立马抵达即墨为他疗伤。
在这样的暴雨中奔波了不知多久,眼前终于出现了一辆马车,驱车的人几乎是在看到他们的一瞬间就加速赶了过来。未远一看是向东,终于松了口气,抱着叶琛翻身下马后,眼前顿时一黑,因为疲劳过度也失去了意识。
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有微醺的暖风,洁白的梨花,素净的山谷,以及那个梳着松散发辫、裙角处有一朵飞扬白花的黛衣女子。
她站在梨树下笑吟吟地望着他,手里舀着他的玉笛,语气轻快地说:“你说过会教我吹笛子的!”
而他愣愣地朝她伸出手,不知是想要接过那只玉笛还是握住她。
可是就在他快要触到她的时候,她却忽然不见了,眼前被一团模糊的雾气所取代。他急切地奔跑着,想要寻回那个笑靥如花的女子,却徒劳无功地在雾气里打着转,四周什么也没有,只有一片荒凉的寂静和他一个人的狂乱心跳。
“陆梨!陆梨!”他听见自己一遍又一遍叫着她的名字,却始终找不到她。
向东焦急地站在床边,一边摇着床上的人一边唤他醒来,“少主?少主!少主你醒醒啊!”
叶琛只觉有人在迷雾中拉了他一把,然后就缓缓睁开眼来,映入眼帘的先是一片刺眼的阳光,他不适应地眯了眯眼,然后看见了床边的向东。向东身后有一扇窗,窗外是寂静的院子,院里的树伸展着光秃秃的枝桠,寂寞地在风中站立着。
……没有陆梨,没有梨花。这里不是神医谷,也不是那个暖风微醺的春天。
他猛然从梦境里醒过来,试图动身起来的同时感觉到浑身上下撕裂一般的疼痛,顿时清醒了不少。昏迷之前的画面一幕一幕浮现在眼前,他忍痛抬起手缓缓打开就连失去意识时都还紧紧握着的拳头,只见一个青底白花的锦囊安稳地呈现在眼前,虽然脏了点,但却完好无损。
他闭了闭眼,嘴角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眼角却沁出了湿意。
“少主,你还好吧?”床边的向东担忧地看着浑身是伤的人,从桌上端起一碗还温热的药递给他,“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醒来,每隔一个时辰就叫人去熬一次,快喝了吧,你受了重伤,又淋了雨,大夫看到你的时候都被吓得不轻,以为你……唉。”
叶琛缓缓睁开眼,一言不发地将锦囊收回怀里,然后吃力地在向东的帮助下坐了起来,其间手臂和后背传来的剧痛让他眉头皱了又皱,却始终一声不吭。
他接过那碗药喝了下去,把空碗又递给向东后,才问了句:“我昏迷了多久?”
“五天。”
“郁晴风的人追来了吗?”
“我们的探子在沿路都埋伏了下来,不曾看见他的人,但见风阁那边传来消息,郁晴风三日前紧急召回见风阁的所有弟子,恐怕是准备好了和我们决一死战。”
叶琛默然不语,半天才淡淡地说了句:“传我命令,全部人员休整七日,七日之后,我们大破见风阁!”
向东急道:“可是少主,你的伤势——”
叶琛果决地伸手止住了他的话头,不容置疑地说:“我没事,七日之后依计划行事,不得有误,我们必须在他准备好一切之前赶回去。”
向东沉默半晌,低低地答了声“是”,然后走出房间传令去了。
向东走后,屋里只剩叶琛一人,他费劲地下了床,只是这样简单的动作都令他疼出了满头的汗。
他沉默地扶着墙站在窗边,外面的冷风从窗口呼呼灌入,他只着单衣,手脚都凉透,可是再凉,也比不上心底的荒凉。
听说这年春末,她生了场大病,并且一病就病到了深秋,连神医令都没有派发,可想而知病得多么严重;听说她卧床不起,每日都要喝很多药,总是三天昏睡两天醒,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听说整个神医谷因为她的病忙得焦头烂额,无数江湖人前去拜谒,却都被拒之门外;听说……
整个江湖都知道她病了,他又如何会不知道?他逼着自己不去想,不去担忧,却在每一刻别人提起她时下意识地去聆听她的每一个消息,像个自欺欺人的傻子,却还偏偏装作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
他笑了笑,忽然为这一身的伤痛欣悦起来——她大病一场,想来受的罪不会比他少,如此也好,她笑,他笑;她痛,他陪她一起痛。
七日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叶琛的伤势依旧严重,却已然下地行走,好似什么事都没有了一般。未远和向东焦急地要他多休息几天,他非但不休息,还连大夫来查探伤势都拒绝了,只是笑着拍拍受伤的手臂说自己已经完全好了。
其实众人心知肚明他的伤势之重,绝无可能在这样短短七日就恢复完全,可是他执意如此,他们也就无可奈何。
出发的前一日,他和未远在院里饮酒,问起未远这辈子未了的心愿时,未远笑着说:“自小进入见风阁习武,便再也没能见过我小妹,如今自由了,却再也找不到她的踪影。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再见她一面,就算她已经不记得自己还有个哥哥,至少让我看见她过得很好,这也已足够……”
他沉默了半晌,低低地叹了口气道:“你生来并非见风阁之人,为了我在这场漩涡之中奔波受累,明天的一战你还是不要参加了。去找你的小妹,告诉她她有一个肯为她牺牲为她付出一切的兄长,过你们自己的生活吧。”
未远哈哈大笑起来,“我是那种人吗,叶师兄?且不说我不会丢下你不管,就算我去找了小妹又如何?若是她过得不好,我看了只会自责难受;若是她过得好,我便更没有理由去打扰。既然已经选择了和她分别,又谈何再见面呢?十多年了,我们都有了各自的生活,还是互不干扰的好。”
他的语气那样轻快,可是谁都听得出他的无奈。
叶琛陪他一起笑了,但眼里却是浓到化不开的伤感。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路要走,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伤痛要承受。
他举杯,“待到凯旋日,还我旧时愿!”
未远也笑着举杯,“必定凯旋!”
两只酒杯稳稳地碰在一起,连夜空里都传来潇潇的风声。
回屋后,叶琛坐在桌前发了很久的呆,最终从抽屉里舀出了纸笔,借着微弱的油灯开始写信。
明日的他就将踏上征程,胜负输赢,无人能知。
也许他会赢,手刃晴风,以慰死者,然后安静地离开那个束缚他半辈子的地方,略微安心地隐居下来,缅怀过去,祭奠亡灵。
也许他会输,一败涂地,从此沦亡,然后任晴风一了夙愿,如愿站在那个高高的大殿里,指点江山,实现抱负。
那只是一场战役,对他来说,不论结果如何,都是一个解脱。他已经在责任与良心里活了太久太久,如今只等一个机会,就能再不受束缚。若赢,则为死去的人报了仇;若输,则以自己的性命赎了罪。
只是他此生唯一的遗憾,便是负了两个人,一个是为他连生命都可以舍弃的知夏,一个是为他隐忍思慕默默付出的陆梨。前者占据了他全部的成长时光,后者成了他心上永不凋零的素净梨花。
他握住笔在空中悬停了良久,最终完成了那封信,短短几句话,却用了大半夜的时光。
终于睡下时,天已经微微发亮,窗外的风无声地拂动桌上的信纸,湣鹨皇准贝俚母枰ァ?br />
那封信最终没有寄出去,他把它叠好,和那个锦囊一起稳稳地揣在怀里,然后被温热的体温所沾染,成为身体的一部分。
临行前,风萧萧,江水寒,而他揣着这两样东西,却忽地前所未有地坚定起来。就好像……好像陆梨陪在他身边一般,对他笑,而他知道若是她在
作者有话要说:妹纸们别心急,叶琛的苦还没有受完……
下章看点:终极大pk!郁晴风vs叶琛!
☆、39第三十九章坠崖
从梨花谷到即墨;从即墨到见风阁,再从见风阁到此地;陆梨花去了整整半月的时间在马背上颠簸劳累,终于赶到了这里。可是终究是迟了一步,她看到叶琛神情恍惚地躺在墓前;清隽的容颜苍白孱弱。
那封飞鸽传书是宁欢瞒着郁晴风寄到梨花谷的;上面只写了短短八个字:叶琛有难;速来营救。
那日她偷听到了郁晴风和属下的对话,因此传书给陆梨; 而郁晴风早已不再限制她的自由;她就以购置时令果蔬为由下山与陆梨相见,告诉了她郁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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