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焕生》第5章


树的一半已遭火吞噬,另一半如灯花残褪,半死之身。
树下,盘着一条蛇。青色蛇皮,盘结在淤泥中,气息昏昏。
以掌相探,蛇身四周隐隐浮动着不一般的气息。一半人,一半妖,修炼未成的妖物。
这样的妖,如不祸世,死之可惜,如非善类,岂能轻纵?权衡之下,便用袋子套住,一路挑下山头,放养于家中。
入夜天寒。邪焕生给自己烧了壶酒,照旧脚一挑,团在铺着绒毯的竹椅上吃独食。
忽有北燕衔信而来,鹅黄的纸上写着“追兵将至,速避!”落款画了只猴。
他折起信笺,脑中以腾云驾雾之速盘算。
一边,信放在灯下烧,烧去了字,留下那只猴,急忙丢地上踩灭了,又举到眼前看。
活灵活现!
他对着半张纸扑哧笑出来。忘了追兵的事。
追兵却到了。
墨瀑般的天幕中,先是隐隐抛射出一道殊光,左右摇摆,仿若窥探。紧接着一阵金枪交鸣,不由呼吸,不容眨眼,熟悉的气息已涌至门前。
大难临头闭眼过,不行上天见米勒嘛。邪焕生慢吞吞挟了块菜,放在口中咀嚼,细细品味其中百般滋味。
酸的是玉帝不务正业。
甜的是人间一口美味。
苦的是伤筋动骨难免。
辣的是神掌霍霍将向鹰犬。
一边尝,一边走到门口,脚一蹬,踢得整块门板唰的翻到了地上。他高挑个头,杨树似的立在门前,横眉竖目叫道:“深更半夜!私闯民宅!有病没病!记得吃药!”
来兵初来乍到,听他这一顿吆喝,差点真跑回去吃救心丸。邪焕生目光扫落,却发现——是一群和尚!一群武僧,脑袋剃的滴流精光,肩扛法棍。而那和尚头头身批绿甲,手持慧剑,却是增长天王!
见鬼。
天庭人马已见绌到这般田地,要向西天借兵了么?
另外,拿人为何拉个外行充数?
不由笑道:“天王爷爷,夤夜来访,挥刀动剑。所谓何事呀?”
增长天王无表情道:“奉玉帝之命,擒拿逆子。”
邪焕生道:“你看这天下,尽是渡不尽的蠢才。何必先找上我!”
增长天王一口官腔:“斩你烦恼痴庸之思,渡你迷途出返。”
邪焕生哈哈笑道:“我这一身都是业,满脑瓜都是思想,你要斩哪个?”
天王眉峰一抖,本就凶神恶煞的脸庞就更显得凶悍了;“执迷不悟,休怪无情!”
随后一声令下,武僧们哗啦啦抄起棍子,你踩我,我踏你,接踵推肩,耍杂技似的叠出一座人肉塔来。
那是个什么阵法,在邪焕生眼中,不过小孩子过家家。
他按住不动,微微叹气说:“哎,我比谁都爱好和平啊。”
“闭嘴!”
又道:“大师们,温柔点。”
“放肆!”
邪焕生拍拍脑壳,一张生花妙嘴黔驴技穷。
——开战了。
带头武僧一声喝,众僧顿时上蹿下跳,你来我往,像点了火的窜天猴、滚滚长江浪。
长江滚滚东逝水,一波更比一波水。
他原地不动,唯有掌势翻飞,以逸待劳,心中渐生恼怒,暗想:给我两个点,保管让你们像弹珠一样,在当中弹来弹去!
那一夜,天空中划过很多很多的和尚。
夜深了,几度来回,邪焕生觉得有点饿,对方想必也是肚皮空空,为什么不能坐下来一道吃顿热饭,冰释前嫌呢?
口舌分明可推磨,何必挥刀动锄头。
另一边,天王受命下凡前来,心中颇也觉得此行无稽,又见邪焕生只挡不攻,并无玉帝所言那般恶劣。随即抬手罢战,道:“邪将军,只要你肯回去,我愿替你作保,找玉帝一谈。”
“谈什么?”
“身在人世,当知战事之烈,挂帅出征,将功抵过,这是最好的时机。”
邪焕生摇头道:“你不知。我在天庭将近千年,空挂了个将军的名号,这千年之中,多有妖魔作祟,邪道称乱,你何时见我亲上过前线?我并非贪生怕死之人,只是玉帝心思诡猾,让人难解。我乖乖随你回去又能如何?少不了又一顿皮肉之苦,再加禁足。你——”
你有被拂尘抽过屁股么?!
“你一片好心,我只能辜负了。”
双方互设台阶,却无人肯落足。天王哎的叹了口气:“你究竟回不回去?”
邪焕生断然:“不回去!”
面面相觑。
天王怒眉一扬:“那我今日势必将你带回了!”
邪焕生睨他青锋出鞘,凛凛夺目,冷笑道:“无谓之战,何必伤了你自己!”
天王抿嘴不语。当年邪焕生拆了金箍棒这一事迹在天庭传的沸沸扬扬,天人们嘴里说他浑蛋无礼,却不得不佩服这股莫名奇妙的神力——虽然还是让玉帝按地上打了一顿。
硬上肯定打不过,可既然来了,也不能不办点实事呀。天王举剑横架,反手于剑峰上一抹,道:“一招之内,决定你去留。”
话音落,脚步提,只见天王旋如飞马,直冲半空,霎那间,手中慧剑迎面砍下。
邪焕生一个侧身,出手,将锋尖反剪,道:“大爷,你心底明朗,别掺和他那点破事!”
天王凌空转过,脚踏定,再起,又落一剑。
邪焕生正欲出手,却见一条硕大无朋的青色蛇尾,超乎预料,携风卷尘,在双方脚下划下一道鸿沟。
这样暴烈的止战方式,就连邪焕生也是始料未及,当场懵住,无话可说。
天王光杆司令一条,孤零零插在沟边,怒道:“邪焕生!你竟然包庇妖孽!”
包庇妖孽…。
听罢这四字,立马邪焕生气势就矮半截,焦灼的抹了把脸,想着,自打下凡以来,玉帝平日业余情趣就变成了给他网罗罪状,这些罪状雪片似纷纷扬扬,足以糊他一脸,可究其内容,无外乎秉性不佳,叛逆矜纵,有待改善云云,但这一桩…。真是力道实在,往脸上那么一裱,大概都成饼了吧。
他干笑道:“这回你是无论如何也赢不了我了。等会回去,有劳转达他老人家,我已知错悔过,只不忍这人世涂炭,愿留驻凡尘,除魔弥罪。”
天王听他这么一说,也还算合意,当即告诫道:“记住你今日说过的话,玉帝那边我自会疏导。另外,万万不可与妖邪为伍!”
邪焕生点头如捣蒜,一边不停作揖:“是是是,前辈的话都听进去了!”
☆、6
前脚送佛,后脚迎妖。
回了家,见那青蛇已浑然苏醒,悠扬吐着芯子。邪焕生拍着大腿,气不从一处来:“小祖宗,没见这么以怨报德的!”
青蛇脑部以下全是尾,支起尖尖蛇头以及十分之一的身躯,连连磕土,表示抱歉。
这时,蛇妖碧青的身体不知不觉比白天涨大了数倍,一环一环圈套着,有如坠淖的翡翠。
邪焕生盯着那大蛇肉,连忙往后跳了一步:“哎哟哟,好肥的蛇!”
青蛇听了,豁的撇过头来,长舌翻卷,用女人的声音说:“你看我到底胖不胖!”
话音一落,倏见蛇身四周秽气弥漫,顷刻间化出了一个明丽可爱的青衣少女,一扭一扭朝他逼近。
“不胖不胖,一点都不胖。”邪焕生急忙改口。
少女骄傲的绞起两条胳膊,活络明亮的大眼睛从下往上翻他;“哼,你们臭男人都一个样,就图女子美貌。”
“我要是个丑八怪,你靠我这么近?”
少女一拧身,羞得躲进树下:“切。”
他又道:“哎,小蛇女,不是我说你,我救你性命,于情于理,你也该称我一声恩公,怎么态度这么恶劣!”
少女大致觉得有理,旋即向她的邪恩公拜了一拜,说:“恩公叔,小青在这谢你救命之恩。”
真随便的名字,邪焕生暗想,她这样活泼可爱,应该叫俏俏或者扭扭。一头客气道:“举手之劳而已。对了,你若寻不到归宿,暂居此处无妨,反正地方大,你出了这门,我便管不了你了。”小青看着不坏,留她暂宿一宿未尝不可。
她也不避讳,一口应承下来:“谢谢恩公叔,不过我小姑娘家家,不能随便。”
邪焕生无语:“又没让你和我睡一张床。”
“你!”
“还有,别叫我叔,我保养的这么差吗?”
“你别说,”小青借势绕上身前,一顿打量,“这小圆脸当真可爱,吃的应该不错,睡得也多,太阳晒的少”上下其手,捏一捏他的腰“缺乏运动。”
“别,你放手…。。哎!我一巴掌能呼死你,信不信?”
“哟,我一个弱女子,你真下得去辣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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