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焕生》第9章


众人转头一瞧,这不是咱们的救世佛祖么!立刻整齐恭穆的向两旁散开。
好像见到了末日的曙光。
那只妖蜷伏在血泊之中,受创不轻,头发打散了堆在脸上,明亮的眼睛怯怯窥探。
眼中一股一股泛着青光。
邪焕生瞠目结舌:“小青?!”
小青听他一叫,立刻挣扎着就投上来:“恩公救我!”
邪焕生曲起手臂,支撑她无力的身躯:“你——干坏事啦?”
她使劲摇头:“我是为了找寻汤圆下落,被魔族的人追杀,万不得已才这么做…。我…。姐姐去了以后我再也没做过坏事。”
坏事?她兀然垂头,脸色变得异常苍白,脑海中往事浮沉,桩桩件件,分不清何处是错,何处又是对。
邪焕生扭过脖子,他看看悟空。
悟空冷静的观察了一会,问小青:“你可有证据?”
“有!”小青掏出一只尖耳,递上去,“你看,这是不是他们的耳朵?”
悟空接过那只尖耳,摊在掌心,的确是魔类的耳朵,尖锐的新鲜的魔耳,该是脱体不久,血液犹未凝固。
冰冷的艳戾的血。
“菩萨,你倒是说话呀!”
“对呀对呀,赶快用你的绝世武功将她杀死,为咱们除害呀!”
人群叽叽喳喳吆喝。
悟空右臂一推,做了个阻挡的姿势。
村民愣了愣神,忽又喊道:“大师!菩萨!万不可被这妖精迷惑!”
悟空闭了眼,不说话。
他保持沉默。
沉默了一小会。
这一小会,却有一年那么漫长。
有人欲除之而后快。
有人欲偏袒却有心无力。
这一时,邪焕生的想法再简单不过了——小青与他缘薄,而这群村民又是素昧平生,他唯有相信悟空的定夺。并且深信不疑。
他惶惶不安。
悟空忽然厉声质问:“妖女!此次大水可是你所为?”
小青咬住嘴唇:“是。”
“你可知错?”
她咬紧了牙关,怔住了,邪焕生急忙晃了晃她:快说错了啊!
她可真轻,都不够他填牙缝。
“我…。我错了。”
悟空背影相向,冷酷至极的咄咄逼问:“你可愿改过?”
小青打了个机灵,眼中随之流泻出愤恨。
她顶厌恶僧人耀武扬威的施舍。
悟空豁尔转过来,凶狠逼人:“你——可愿改过!”
邪焕生跟着也惊了一跳。
这泼猴!凶死了!
小青被激的颤抖。 
是怕,还是恨?
她抬起目光,向她的恩公求助。
邪焕生掉过头去,装作夜观星象。
这件事,可是由人不由他!
“我愿!”她突然说。
夜观星象的邪焕生长舒了口气。
悟空转对村民,手上拈了个法印:“人有众过,如水归海,改恶行善,罪自消灭。”
“我们才不管她改什么过,消什么罪哩,只求她速速偿命,别再祸害我等!”
“行一善,消一罪。你们说她是魔鬼,如果魔鬼认罪改过,如果魔鬼弃魔从正,你们希望这世间多一个人类,或是多一个魔鬼?”悟空说着向人群迈出一大步。
“这…。”
见众人摇摆了心神,他趁热打铁:“她若居心匪善,任何错失,我一并担下,誓言不改。”
即便不是我——他瞥了眼仰望星空的邪焕生,这胖子铁定是会出马,就算他满肚子坏水昼夜咕咕的叫,也难免有脑筋坏死的一天。
邪焕生紧接着打出一个喷嚏。谁念我呐?见鬼!
众人不语。眼中仇恨未消。
忽而,有人质疑:“哈!你朋友跟这只女妖是老相识对不对!妖的命是命,难道我们的命就不是命吗?”
“对啊对啊,再争辩也无用!”
哎!悟空长出一口闷气,大有“只能帮你到这了”的意思。
他大方让出女妖,以一种任君搜刮的豪迈气度殷请:“你说的不错,她该死一百遍。想杀就杀吧!千万别客气!”
于是三两个村民上来,挥舞拳头。
四五个村民上来,攥紧石块。
更多的村民上来,高擎斧头。
邪焕生吸了下鼻子。
结果不出意料。
拳头、石块、利器无一落下。
从未行过凶的人,怎会随意就开杀?
人群再一次静默。信任,亦或不信任,佛的理想,妖的善性,他们权衡不下。
但若不杀,怎能交代枉死的人、挣回颜面呢?
“大师,我信你!”一个长老模样的人站出来,“大师你三年前从虎口下救过我独子,大恩大德,无以回报,你说什么我都挺你!”
“我、我也信。”
“还有我!”
……。。
长老一票千金,风向一下子调转过去,于是三人成虎,渐渐的,趋势明朗,那些心存质疑的人都不再冒头了。
悟空又向小青:“女妖,你真的愿意么?”
她还能说什么呢?她是个聪明的妖类。
她说:“我愿听从大师安排。”
悟空向她伸出一只手:“那好,从今日起,便用你这双手,堆砌这一砖一瓦,扶起这一户一家。”
邪焕生不动声色,在后边推了一把。
小青就这样顺利的被他俩“扶持”起来。
从头到尾,邪焕生不置言辞,不假评论。
众生平等毕竟太宽泛、太善变,他无法衡量其中的公平与对错。
身为旁观者的他,不解滋味。
小青随他俩去宅子里住。
接下去几天,对邪焕生来讲,简直如噩梦罩顶。
因为天还没亮,悟空就拖着小青去村里搬砖头、铸瓦片。
几日下来,小青变成了盘发粗衣的村妇、悟空变成了泥猴。
——皆是为了和谐统一的灾后重建画卷。
而他每日的职责,就是来回搬运数百只馒头,用来“投喂”劳动者。
蒸馒头是样很无趣的、充斥着炽人热气的活动。其间,他让那冲天的水蒸气蒸发掉了好些体重,也算劳有所得。
百无聊赖下,他改做花卷。
再后来,他又发明了流沙包,做成可爱的小猪形状——悟空一度不忍直视,指着包子直骂脏:善了个哉!这个像八戒!
村落重建之后,邪焕生自告奋勇负责起每家每户的户内装修任务,尽管没任何必要。
不过这项创意收效不错,美中不足的是弄的全村鸡飞狗跳。
悟空一脸麻木的看他窜上跳下,认为:邪娘子心肠不坏,就是爱瞎折腾。
邪焕生翻了个白眼,回嘴说:“谁叫我才华横溢呢!”
他也能洞穿悟空的心思,谁让他们是“同甘共苦”的好兄弟呢?
悟空打了个奇妙至极的喷嚏。
秋至前的最后一天,阳光尤其灿烈。最后一个灼热如焚的日子。
邪焕生碰碰悟空肩膀:“哎,洗个澡吧,没你那么臭烘烘的佛祖!”
到了黄昏,四处找不到悟空踪影。
邪焕生去江边看潮。这是寂寞人打发时光的方式。
江水平静,他看到日落。也看到沐浴的悟空。
那时,村庄飘着炊烟。一蓬蓬白色的火焰,袅袅娜娜升入天穹,象征着重归旧轨的希望。
巨大的落日金光,没入远方滩涂。那是一切的肇因,也将是终点。正如拦路僧说的,风起风又止。
回归本相。
世间所有,无非一个不灭的圆。他们都是那圆上的一点,大地细小的粒粒尘埃,树上的无名叶。
悟空褪下僧衣,赤露的身体在滩涂上投下深而小的圆影,他将自己慢慢放下去,像一尾回归江湖的鱼,涉水而去。天边残余的蜡色漂泛在湖面上,亮如镜照,他掬一捧水,水似灿灿流金,自头顶浇灌下去,流经耳背、脖颈,到肩窝处稍一折转,继而从宽阔的肩头迸溅下来。
山上奏起了暮鼓,如石穿云,似远且近,扭折了炊烟,荡漾了平波,人伏在水中央,静静,松垂的双臂与极速收缩的腰形成两片抱歉的半圆,犹似裂痕磨损的镜面,水满濒溢,只待月明。
☆、9
秋初。
天如透海,云落青峰。
村庄里回归了应有的面貌,至少复制了残存的记忆。
田篱黄狗,流水人家,一片胜景。
合该辞别。
集市里锣鼓喧天,声腾似飚。
悍人的厄运,殒命的亡者,紧随着一两声鞭炮的炸裂,如烟轻散。
留下了鲜艳的喜悦。
灾祸往往如一把深口迅捷的断头刀,逃得了逃不了的,尽在刀起刀落那一刹那。活下来的这群人,颓而复起的一切,足以使他们用后半生追忆自身的幸运。
好运歹势,不过尔尔。
他们上山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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