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支泪》第9章


“一点不一样,有好多外国人。那时候常常女扮男装跟着哥哥出去玩,有个康有为,在那讲学,文师傅与他相与甚厚,他提倡变法图强,他的《新学伪经考》里讲应‘雪先圣之沉冤,出诸儒于云雾’,把孔子奉为变法始祖,写得慷慨激昂,令人振奋,还真是有才!”心下暗想,高中时可没少在他身上花功夫啊,如今可算是派上用场了。在这深宫大内,身旁的人是唯一的依靠,这一番话,只怕说道他心里去了吧。
“你知道康有为?还知道《新学伪经考》?”
“广州几乎无人不知!”梦珍敷衍道。
“那你一定知道强学会,知道维新变法啊!你对这事怎么看?”
“如今时世巨变,英法相继改革,日本明治维新,均踏上自强之路,而大清还自诩‘天朝上国’,墨守旧制,必然落后于各国,只得割地赔款,以求自保。可‘以地侍秦,犹抱薪救火,薪不尽,火不灭’,何时是个头啊!沙俄野心勃勃,英法虎视眈眈,如果再不革新……”就目前而言,维新变法的确是种进步的思路,梦珍一时忘情,只顾顺着说下去,忽想起早上太后的话语和“后宫不许干政”的祖训,忙闭了嘴。
“说得好!怎么不说了?”光绪放下笔墨,拍案叫好。
“奴……奴婢忘了,后宫不许妄言朝政,请皇上降罪!”梦珍忙放下手中的墨。
“朕恕你无罪!快起来,这后宫之中不许干政的规矩只怕早名存实亡了吧!你这一席话真是说道朕的心坎儿里了。好一个珍儿,巾帼不让须眉!”想不到这番话从一个十三岁女孩嘴里说出,光绪激动万分,可想到自己的处境,愁云又上,“朕何尝不想变法图强,只是举步维艰,困难重重啊!强学会也被抄了,你进宫那日带来的密信就是他们冒死呈给朕的!”
“皇上,变法是项大工程,不是一朝一夕的事,须从长计议,民间有句话,‘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现在不必如此忧虑啊!”梦珍看着他紧皱的眉头,美丽的谎言竟脱口而出。
“说的是,朕如今刚刚亲政,有这些有志之士相助,一定能大展宏图!”他看着前方,仿佛已经看到了大清强盛的未来,大眼睛闪着亮光。梦珍低下头,心绪纷乱。
“你陪朕到御花园走走吧!”
桃李芬芳,争奇斗艳,暮春的花园,香气袭人。一株白牡丹含苞待放,梦珍忍不住捧着花苞,端详起来。玉手捧花,白里透红,花人交映,说不上是花比人妍,还是人比花娇。光绪看着看着,wωw奇Qìsuu書còm网不禁情丝涌动。原本只觉得这个女孩与众不同,不似他人谨慎刻板,没想到胸中自有丘壑,竟如知己一般。
“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梦珍不禁低声吟道。
“这是黛玉的《咏白海棠》,你读过《红楼梦》?”
“知道一点!”岂止读过,梦珍可是不折不扣的“红迷”啊!
“朕也读过!这真是一部奇书,草蛇灰线,伏延千里。迷雾重重,真假难辨。万艳同悲,千红一哭,可歌可泣。这曹雪芹为天下女儿著书立传,披阅十载,增删五次,也算是千古第一人了!”
“只可惜‘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啊!”这千红万艳,不过是封建专制的牺牲品,想道自己的命运,梦珍不寒而栗。
“是啊!宝玉天纵奇才,却无心仕途经济;黛玉心窍玲珑,却难讨长辈欢心。真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啊!可最后还是落得个绛珠魂归,神瑛泪洒,天人永隔。天不遂人愿,天不遂人愿!”光绪感叹着,忧郁的身影在这繁华锦簇中更显得孤寂单薄。
“他们惺惺相惜,红尘之中互为支撑。木石前盟,心有灵犀,一句‘你要说的话,我早知道了’真是胜过千万句海誓山盟,情到深处,也不过如此吧!即便是天人永隔,镜花水月,也有过‘曾经沧海’,不枉此生。”梦珍看了看光绪,顿了顿说“一个人去了,另一个人更要坚强地活着,才不辜负这天赐奇缘。”
“厚天高地,堪叹古今情不尽;痴男怨女,可怜风月债难偿。孽海情天,谁又能逃得出啊!既有了木石前盟,又何来金玉良缘,真是造化弄人。”光绪摇着头,“珍儿,黛玉和宝钗,你喜欢哪个?”
“都不喜欢!”
“都不喜欢?这倒怪了,自书成以来,人们不是贬钗扬黛,就是抑黛扬钗,她俩你都不喜欢,那喜欢谁呢?”
“黛玉太过孤标傲世,也太痴情善感,只得落个泪尽人亡,花随人散;宝钗太过精明冷酷,城府太深,最后还不是独守鸳帐,‘金簪雪里埋’。我喜欢湘云,她豪爽乐观,敢想敢做,出淤泥而不染,身陷坎坷,却毫不在意,总是带来一片欢笑,让人如沐春光。做人就应该这样,阳光潇洒,不畏艰险。”
“说的好!‘阳光潇洒,不畏艰险’。我看你这一身男儿扮相,倒有几分像湘云,真是比孙行者还孙行者,哈哈!”光绪突然仰面笑起来。
“去!我是孙行者,那你就是那个苗而不秀的银样蜡枪头!”
“大胆珍儿!竟敢说朕!”说着挽袖追来。梦珍一面笑着一面急忙跑上台阶,跑至长廊转弯处,正欲回头,忽觉撞上一人,抬头一看,一件明晃晃的珍珠云肩映入眼帘。
“给亲爸爸请安!”追上来的光绪单膝跪下,仍在气喘吁吁,看梦珍没有反应,便拉了一下她的衣襟。
“呃,给……老佛爷请安!”梦珍匆忙行礼。
“起来吧!”太后慢步走近。梦珍呆立着,只见她走到自己面前,伸出手来。不会是要打我吧!像我这样穿的不伦不类还带着皇上乱跑是不是太过了!梦珍一惊,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手向自己伸来,梦珍下意识地向后躲了躲,却见那只手将自己扰在胸前的辫子轻放到了脑后,一方绢帕抚上脸来,“瞧瞧这跑的,一脸的热汗!进了宫还跟小孩儿似的,头发都乱了!”温善的语气,梦珍一时竟没回过神来。身旁的光绪又拉了她一下。
“孩儿以后不敢了!请老佛爷宽恕!”
“小孩子家玩玩闹闹也没什么不好,可得注意着身体,别着了凉,也别顾着这个,忘了那个。到底不比寻常人家啊!”边说边看了一眼光绪。
“是!谨遵亲爸爸教诲,儿臣以后不敢了!”
“呵,也没什么,年轻人总死气沉沉的也不好。你们玩吧,我先走了。”
“恭送老佛爷!”
又是有惊无险啊,梦珍长出一口气,这一脸热汗只怕都变成冷汗了吧!看着光绪,似若有所思。
映日荷花别样红(上)
太后归政,天子掌权。光绪终于可以亲裁大政,跃跃欲试,喜悦难抑。一月之内,两次加上皇太后徽号,以表对这位亲爸爸养育栽培之恩和撤帘归政放手让自己施展抱负的感念。上月,侍讲崔国因充出使美日秘大臣,了解西方近况。西南国境,久未安定的布鲁克巴部长乞印绶封号,归顺大清。虽在边境,可慰人心。下旬,又与太后一起亲赴颐和园检阅水陆军队操练,日理万机,励精图治。
却说梦珍进宫已有数月,对宫中礼仪也愈加熟练,除了每日照例请安,就是写写画画,看了不少诗词古籍,自己偶尔也写两首来玩;日子倒也过得清闲自在,而且好像也没有传说中和想象中的那么恐怖,就是不知道现代的家人是什么情况,可再怎么想也是徒劳,上天安排自己来了这,自会有他的道理,也许完成了这段使命还能好好地回去与家人团聚,到时候再享天伦之乐吧,如今,只能“弃捐勿复念,努力加餐饭”了,自己好好活着,才是家人最大的愿望了吧!
皇后倒是来过一次,估计也是她姑妈的意思,不过是说些姐妹和睦之类的话,再者就是些衣料首饰时新玩意儿,可这皇后的字还写得真不赖,绘画上也有一些造诣。期间梦珍去了永和宫几次,姐姐自然热情以待,可总觉得心里不自在,梦珍只当是自己多虑了。太后倒像是很喜欢珍儿,总叫她到乐寿堂侍候。虽说是撤帘归政,但光绪毕竟不够老练,有一些机要奏章还须慈禧考量点头,梦珍文墨尚通,慈禧便叫她在一旁或代为朗读,或记录口述,配合得十分默契。梦珍以前只知道慈禧是个政治女强人,可如今才知她可是个不折不扣的才女,不仅字写得好,画技更胜一筹,最喜画各色牡丹,颜料都是各色鲜花研磨而成的,寥寥几笔,活色生香,春意满堂。知道珍儿喜欢绘画,她还特意让宫廷女画师缪嘉惠给珍儿当老师,又将自己的一个贴身侍女萦儿赏给了梦珍,这个萦儿机巧聪慧,能书善画,梦珍可真是受宠若惊。
这一月,光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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