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支泪》第34章


“我能说的就这么多,您好自为之吧!一会儿会有人送饭过来,你好歹吃一点!”小太监转身走了,离开处三把铜锁闪耀在阳光里。
眼前一片漆黑,跌坐在地上,这是为什么,为什么……
光绪二十四年八月初五,正大光明殿,上谕:“……现在国事艰难,庶务待理。朕勤劳宵旰,日综万机。兢业之余,时虞丛脞。恭溯同治年间以来,慈禧端佑康颐昭豫庄诚寿恭钦献崇熙皇太后两次垂帘听政,办理朝政,宏济时艰,无不尽美尽善。因念宗社为重,再三吁恳慈恩训政,仰蒙俯如所请,此乃天下臣民之福。今日始在便殿办事,本月初八日朕率诸王、大臣在勤政殿行礼……”字字血泪,声声悲戚。
同日下午,召见伊藤博文,太后垂帘,事先拟定的《问答节略》并没有实行,一场期盼已久的贤者会晤变成了无关轻重的嘘寒问暖。血泪溢,无处啼,空向长天心哀叹,造物者可曾闻音……
八月甲午,杨深秀、杨锐、林旭、刘光第、谭嗣同、康广仁俱处斩。
“望门投趾思张俭,直谏陈书愧杜根。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慷慨悲歌,永世流芳。
荣禄复为军机大臣,管兵部事,兼节制北洋诸军及宋庆军。裕禄调任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乙未,以康有为大逆不道,构煽阴谋,颁朱谕宣示臣下。罢巡幸天津阅操。丁酉,籍康有为、梁启超家。
往事成空,痴梦方破。
盈盈一水,两处情牵。
两处情愁一水间
夏日的繁花收了最后一缕芬芳,秋风瑟瑟,黄叶飘飘,一只变了色的蚱蜢从窗台跳进,扑楞楞地在地上乱蹦。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尖利的石子在灰暗的墙上吃力地刻着。
“哎,里头那位,听旨了啊!”门外传来开锁的叮当声,河北口音的老太监又来申斥了。打入冷宫后,每逢节日、忌日、初一、十五,午饭前老太监都要奉懿旨来申斥,历数“罪状”,严词咒骂。
停了手,扶着墙,撑起隐隐作痛的各处关节;还有两次廷杖中损伤的背股,跪地敬听。
“太后有旨:大胆珍妃,自入宫以来,胡作非为,挑拨离间,不守妇节,搅乱朝纲……”
“……卖官鬻爵,勾结乱党,祸国殃民,大逆不道……”梦珍在心里默默接道。陈词滥调,耳朵都听出茧子了,想必也能倒背如流了吧,看来这太后的懿旨也没有什么新意可言。
“今日中秋佳节,天恩垂怜,免一个时辰罚跪,准其领旨后即刻用餐。钦此!”
“罪妃接旨谢恩!”
“把饭端进来给她!”老太监边说边向外走去。
门一开,凉风送来发霉饭菜的怪味。
一个灰瓷碗摆在眼前。
端起碗,刺鼻的气味冲面而来,屏住呼吸,拿起筷子。
门,又锁了。
中秋了,中秋了。又是一年花好月圆夜,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空碗放在窗台,一个小太监默默拿了出去。
倚着窗,扶着栏,看着夕阳退去,明月升起。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从胸前掏出那个带着体温的金坠子,打开,一双笑脸映入眼帘。一个豆蔻梢头,一个风华正茂。明月下,凌乱的发丝拂过昔日的笑靥……
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
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瀛台,涵元殿,书桌前。《孟德斯鸠法意》、《政治讲义》等几本有关宪政的书随意翻放。
明月初照,银光如霜。
提笔。
“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
良辰美景虚设,辜负了这奈何天。
推门而出,四处环水,烟波浩渺,北面唯一一条通向陆地的木桥也早被拆了。南海月下,波光粼粼,木色森森,宛如蓬莱。
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伊人不再,往事锥心。
月上柳梢,玉盘莹亮。
“明月在,你就在,不许你负了我,负了明月!”
“不管我人在哪,身在哪,我的心永远伴着你!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
如花的面庞在月影里若隐若现。
一字字,一句句,无尽情愁,耳边回荡。这话中深意,渐渐在心头浮现,难道她早知会有今日……
后面,一个小太监寻寻觅觅地找来,“哎呦,我的万岁爷,您……您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啊,这要是有个闪失,可叫小的们如何交代啊!”
“朕就在水边站一会儿,能有什么闪失!”
“您还是回去吧!这桥都拆了,水有什么可看的!你可别吓唬奴才啊!”
冷笑一声,难道我还能投水不成。
“今日,是中秋了吧!”
“呃,回万岁爷,是!”
“花好月圆人难圆!你,想家吗?”
“奴才……奴……皇上……您……”小太监被问得摸不着头脑。
“你进宫几年了?”
“回皇上,三年了!”
“今年多大啊?”
“十五!”
“十五,和溥俊一样大啊!为什么进宫?”
“奴才家里遭了灾,过不下去了,就……就……”哽咽,低头。
“想家吗?”
“不……不想!”
“不说实话就是欺君!”
“奴才罪过!”小太监慌忙跪下,“奴才不是不想,是不敢想啊!”每逢佳节倍思亲,又岂分高低贵贱。两行热泪滚下。
“起来吧!”同是苦命人,王子贫民有何别.
“回寝宫!”
“嗻!”小太监用袖子抹了抹脸上的泪,起身扶着光绪。
漫天星光换成晨曦微露。
在小太监带领下上了朝,退了朝。
便殿。
太后正襟危坐于殿上,一根竹杖横放桌上。
光绪低头跪于案前。
群臣垂首立于其后。
“天下,是祖宗之天下,你怎么敢任意妄为!殿下诸臣,皆是我多年历选,留以辅任,你怎么敢任意不用!竟然听信叛逆蛊惑,变乱典刑。康有为是个什么东西,能胜我选用之人吗?康有为之法,能胜祖宗所立之法吗?你何等昏愦,不肖子!”
攥紧双拳,不过是要煞我威严。大丈夫能屈能伸。
“不遵祖制,离经叛道,这是要亡国败家啊!”
污言秽语,耳旁一过。
“念你身染沉疴,误听佞言,暂免于惩罚!回去好好想想!”
“是!亲爸爸,儿臣告退!”
“慢着!我看你是病得越来越重,神智都有些不清楚了,那些太医都是废物,明日你下诏广招天下名医,能医好你的,我有重赏!”
“亲爸爸,朕无病啊!”
“你病了!”
……
几日后,上谕下。
“朕躬自四月以来,屡有不适,调治日久,尚无大效。京外如有精通医理之人,即着内外臣工切实保荐候旨,其现在外省者,即日驰送来京,毋稍延缓。”
一时间,京城名医云集,天下皆知,皇帝病重,不能理政。太后临危,再度垂帘。
宁寿宫。
“老佛爷,您为皇上遍请名医,真是感天动地啊!”四格格为太后捶着背。
“四儿最知心啊!可惜有的人未必领情!”
“老佛爷,皇上是最孝顺您的了,他不过是一时糊涂,听了小人之言,他会明白您的苦心的。要不,让四儿去劝劝他?”
“也罢,你就去一趟,看看他怎么说,皇后去了几趟,都让他给轰回来了!”
“谢老佛爷,四儿一定不辱使命!”
景祺阁,北三所。
几年来的是是非非无意识地在脑中流动,还是没能改变什么,除了自己越陷越深外,一切,都按照既定的轨迹向前发展,容不得半点牵绊……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一个现代人,竟困在百年前的迷境里不得脱身,还弄得遍体鳞伤……
有人走近。
“珍主子!珍主子!”压低了的声音飘忽忽地传来。
不是往日那个太监的声音,梦珍急忙靠近窗户,“谁啊?”
“奴才是四格格的人,四格格打发奴才来看看您,还让奴才告诉您她就要去见万岁爷了,问您有什么话要捎出去!”
四儿!梦珍心里一亮,“告诉他,我很好!让他记住曾经说过的话……”
“还有吗,主子?”
“……没有了!”梦珍低头思索着,看到了胸前的坠子,“哦,等等,把这个给他!”
……
瀛台。
含泪挥毫,“若非一番寒彻骨,那得梅花扑鼻香。”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万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
“皇上,有人上岸了!”小太监匆匆跑进。
“又是皇后吧!让她走,朕没空见她!”随手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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