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害者》第58章


就这样,我无聊地度过了沉闷的夏天。梧桐树落下第一片树叶的那天,我接到一个电话,说是周炳国醒了,但情况不太好,生命指数都处在崩溃的边缘,他想见见我。
我急忙赶往医院,在重症病房里见到了久违的周炳国。他已经瘦得不成样子,脸部变形、皮包骨头,浑身插满了导管,子弹从他的颈部侧方射入脑部,能够喘气到现在,已经是医学奇迹了。
他和死人没什么区别,看到我之后,眼睛里多少闪出了一点儿光亮。我的心里很不好受,如果不是他选择了这样一条路,我们会有很多机会成为好朋友。
他鸡爪一样的手往上抬了抬,我快步走过去,他想说话,可看得出来很费劲儿。
“周——教授。”我用手握了握他,到这个时候,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他的嘴还在呢喃,我把耳朵凑过去。他用蚊子般微弱的声音,跟我说:“林慕……”
我又紧张起来:“林慕怎么了?她在哪里?”
“林慕……就是当年……杨东误杀……的……的那个女孩。尸体没、有找到,是因……为……因为……她没有死……”
我感到周炳国握着我的手突然没了半点儿力气,人也不再喘息。我把手一松,他的手便滑了下去。
(全文完)
《受害者》第二部
第一章 狗尾少女
1993年初夏,半山坡的这间小木屋,原来是林场守林人的值班室。1985年或1986年的样子,最后一个守林人被辞退之后,一直空闲至今。
清晨时分,四个晨练的中学生,躲进屋里吸烟,闻到一股异味。屋子呈“L”形,他们拐过去找气味儿的来源,结果在最深处发现了那具女尸。
尸体的边上有一个书包,经确认是同文中学一个叫苏巧的女孩的,与死者身份吻合。由于下了一夜的雨,屋子里被泥巴踩得乱七八糟,加之先期到来的林场保卫科的人缺乏经验,等到刑警队长刘从严赶到的时候,已经被破坏得差不多了。
“什么情况?”刘从严问。
蹲在地上的法医站了起来,一脸愁容。
他看看刘从严,像被人捏住了裆部似的说:“我想,凶手是想试试看,把狗尾巴接到人身上会发生什么事儿!”
刘从严吃了一惊,然后掀开尸体上的塑料布,看了一眼,马上就触电似的放下了。
照理说,见惯刀光血影,早就应该有免疫力才对,可刘从严依然压抑不住恶心的感觉。
尸体是侧卧着的,衣服完整,头发整齐,尸体周围没有血迹污渍,也没有明显打斗过的痕迹,看上去——怎么说呢——很安详,除了那条毛茸茸、粗壮的黑色狗尾巴。
凶手在死者后腰的位置开了一个口,尾巴就从那儿延伸出来的。
“脑后有钝击伤,”法医说道,“伤口的四周有油污,应该是用一根工厂里的铁棍敲击的。”
“大概多粗?”刘从严打断问道。
“直径10厘米左右,”法医顿了顿,“这是致命伤,导致颅内出血,小女孩可能撑了两三个小时,是清醒还是昏迷状态就不知道了。就是在这段时间里,那个精神病切开她后腰的皮肤,把那条新鲜的狗尾巴塞了进去,而且——”说到这儿,法医的表情又扭曲起来,“还不是硬塞,竟然有缝上去的痕迹。”
“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可能凶手想把狗尾巴接到那个女孩身上去吧。”法医的口气中带着反感。
刘从严忍不住打了一个嗝,问:“什么时候死的?”
“昨晚九点到十一点。”
刘从严眉头皱了起来。他走出小屋,其他人都在各自忙着,他招了招手,和负责勘查的打了招呼。
现场勘查基本证实这不是第一现场。显然凶手提前踩过这个点,他在别的地方偷袭了苏巧,然后带她过来,“移植”了尾巴。
屋后有一条拖着尸体压过草丛的痕迹线,沿着这条线,可以到达另一条下山的小路。刘从严知道这条路,是去往林场宿舍区的,但因为前两年在山后又新开了一条更为宽敞的路,所以这边属于半废弃的状态。
那条路到了晚上,连个路灯也没有,很少会有人经过。凶手应该就是吃准这点儿,才选择在这里下手。
刘从严转了一圈,然后站到山坡上点上一根烟,开始捋思路:初步看来,不大会是谋财,一个中学生能有什么值得抢劫杀人的?性侵害的证据也没有;最有可能的情杀也未必,因为没必要这样兴师动众;难道是恶作剧?但也不对,恶作剧的话,这手法也太专业了。刘从严没什么头绪,脑子里想着想着,又回到了受害者的尸体上。
他想象着那女孩突然站了起来,背着书包,脸带笑容,一步一跳地去上学,可屁股后面却摇着一根毛茸茸的狗尾巴……
刘从严不禁打了个哆嗦。不远处传来的撕心裂肺的哭号声,打断了他的思路,苏巧的父母到了。
刘从严顺着哭声望过去,一对中年夫妇在小木屋的门前。
苏巧是昨晚失踪的,家长应该已经担忧了一晚。将心比心,刘从严知道作为父母此时所遭受的煎熬。到了清晨,最坏的可能还是发生了。就苏巧悲惨的死状而言,就算是旁观者也不能无动于衷,更何况是至亲。
有个警察指了指刘从严,大概是在说这是负责此案的警察。女人不知哪里来的力量,猛地冲他奔了过来。刘从严吓了一跳,一转眼,女人就已经到跟前了。
她扑腾一下跪了下来,由于悲伤,嘴里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刘从严赶忙搀扶起她,“我知道你想说的话,放心吧,我们正在查。”
男人还算冷静,走过来用力把女人拖了起来,好不容易现场才平静下来,刘从严看看两人,朝助手达子使了个眼色。达子心领神会地拉着女人离开了。刘从严这才有机会和苏巧的父亲聊上几句。
谈了一会儿,刘从严大致了解了情况。
这老两口是国棉三厂的工人,苏巧是他们的独女。前年中考的时候,考进了同文中学。每天上下学,要坐一辆公交车。
昨天晚上,他们一直等到晚上八点,仍然不见苏巧回来,觉得有些不对劲儿。苏父出去转了一圈,找到了她的同学陈雨,陈雨也是国棉三厂的子弟,所以一起回家,可是陈雨说,她们一起坐的公交车,到厂区门口的礼堂就分手了,那时候应该是在下午五点多钟的样子。
礼堂离苏巧家,不过二百米的路程,结果苏巧就在这二百米的路上人间蒸发了。
开始苏父还以为她有什么事又回了学校,可来到学校,没人说看见过苏巧,蹊跷就蹊跷在这儿。按照他的说法,苏巧是个乖孩子,从来没有过那么晚不回家的先例,平时即使出门买个笔记本,要晚回来一会儿,也会和父母打招呼,更别说彻夜不归了。
这点刘从严是相信的,同文中学是省一级的重点中学,能够从三厂子弟学校考上去的,素质不会很差。如果这其中没有差错的话,那么问题就出在从礼堂到家的二百米路上。
但问题是,下午五点多,应该正是下班时期吧,刘从严去过三厂,知道那边的环境,礼堂是三厂的中心地带,宿舍区就从中心点衍射出去的,当时一定有很多人在路上,光天化日之下怎么可能凭空消失呢?
刘从严一边听,一边心里琢磨着。
苏父说完这些话,已经筋疲力尽。毕竟这对于他来说是一种折磨,刘从严等于带着他又走了一遍伤心的心路历程。
苏父的脸色苍白,看上去像随时都会晕倒。
“坐下说吧!”刘从严指指身边的一块大石头,苏父扶着树费劲儿地坐在石头上,刚坐下,裤袋里掉出来一个塑料袋包着的东西。
刘从严仔细看看,原来是茶叶蛋,已经被挤碎了。
苏父苦笑道:“本想苏巧晚上没吃饭,我想找到她,先给她垫垫饥的……”
刘从严感到一阵心酸,他叹了一口气,然后稍微停了一停,看见苏父稍微缓过来一些,不得不继续和他交谈下去,“你们家庭关系怎么样?”刘从严掏出了一根烟,递了过去,“我是说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导致苏巧会,会有一些什么反常的行为?”
“反常的行为?比方说?——”
“我不知道,比方说离家出走,或者瞒着你们在做些什么计划。”
苏父摇摇头,“不会的,我们是很普通的家庭,我是烧锅炉的,她母亲是纺织工,有时候嗓门儿有些大,但从小到大没打过她,我女儿我知道,她不是那种调皮捣蛋的人,很听话、很懂事。”苏父把烟点上,吸了一口,然后猛烈地咳嗽起来,咳了一会儿,抬头说道,“如果一定要说个什么很大的矛盾,倒是去年的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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