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倾澜》第66章


“哦?”
“原容与,我们九年没见面了,各自经营自己的人生,毫无交集。你就这样突如其来地闯入我的生活,你以为自己是谁?披着闪亮的盔甲,挥舞着刀剑,拯救我于‘水火’之中的骑士?”
原容与怔愣一下,缓缓地摇了摇头, “不,我不是什么‘骑士’,如果说我们之间有一个人需要被‘拯救’,那个人也是我,不是你……”
“我承认你的提议很诱人,的确,谁都想过得好,没有人愿意过苦日子,但是——”叶倾澜语气平淡,目光却很坚定,“我和你是不一样的人,我们对‘苦日子’的定义也不一样。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矜贵,住集体宿舍睡上下铺的日子我过了九年,食堂大师傅用铁锹炒出来的大锅菜我吃了不晓得多少年,直到今天仍然在吃。”
她停顿两秒,又说:“有一句话叫做‘流自己的汗,吃自己的饭’,与其凭借婚姻飞上枝头变凤凰,我宁愿脚踏实地和自己喜欢的人同甘共苦,一起努力奋斗。就算生活清苦一些,起码心里是踏实安稳的。”
原容与没有马上接话,安静地凝视了她好一会儿,似乎在研判她话里的真实性。
“就算过苦日子你不在意,那你的事业呢?你渴望成功吗?别跟我说你也不在乎。”他嘴角微勾,露出一个心知肚明的微笑,“假如你不是一个争强好胜力争上游的人,又怎么可能在一中那样的学校每次考试都拿第一呢?”
“你很聪明,也肯努力,但仅凭借个人的聪明和努力想要获得成功,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只是个童话。叶倾澜,这个世界比你想象的更现实更残酷,有两样东西有时比天赋和勤奋更为重要,一个是‘资源’,另一个是‘机遇’,当你掌握了‘资源’,碰到所谓‘机遇’的概率就会大大增加。”
原容与调整了一下坐姿,突然话锋一转:“周盛跟你们说,我用‘零花钱’创立了Rylan,你相信吗?”
“老实说,不信。”
“不信就对了。”原容与嘴角轻撇,语气中多了分自嘲,“我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能耐?事实上,刚到美国的头两年,老爸为了防止我偷跑回中国,让管家严格控制我的零用钱,我连一张回国的机票都买不起,哪儿来的钱创业?直到我年满十八岁,终于可以支配老妈留下的遗产,我才有了所谓的‘第一桶金’。你看,假如我不是拥有一般人没有的‘资源’,我怎么可能念耶鲁,又怎么有钱创业?说难听点,没准儿我现在就是一个找不到工作的待业青年!”
叶倾澜低头看向手中的玻璃杯,没有发表评论。原容与浅浅一笑,歪着头斜睨她,目光中掠过一丝顽皮:“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想偷跑回中国?”
“那是你和你父亲之间的事,我不想知道。”她答得很快。
原容与挑起眉梢,用一种了然于怀的眼神看了看她。他懂得点到为止的道理,并没有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又转回先前的话题。
“恕我直言,你一直生活在象牙塔里,根本不了解这个社会。如果你仔细挖掘就会发现,成功人士背后往往都有‘故事’。就拿你的导师成东诃来说,他有才华不假,但天底下有才能的人太多了,如果没有他岳父在背后支持,你以为他能这么年轻就当上院士?”
叶倾澜怔了怔,成东诃确实是她一直以来努力的目标,但她从没打听过他的背景来历。
原容与端起咖啡壶,主动给她的杯子添满咖啡,“这个世界是不公平的,一个女人想要成功,更加艰难。你难道想眼睁睁看着某些才能远不如你的人,利用手里的资源,占据了本应属于你的位置。而你只能像工蚁一样辛苦劳作,甚至你的劳动成果也会被他们轻松窃取?”
他长眉微挑,目光炯然地望着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有一天你突然发现,曾经拥有的激情和才华已不复存在,残酷的现实消磨了你的斗志,压弯了你原本高傲的脊梁,你不得不向命运低头。你真的要等到那一天再来后悔吗?还是你宁愿等待虚无缥缈的‘机遇’降临?”
叶倾澜目光有些闪动,她抿了抿嘴角,仍然保持沉默。
“相反,假如你接受我的‘提议’,你的聪明才智加上远智集团的鼎力支持,自然是事半功倍如虎添翼,还有什么是你做不到的?”
原容与用指节轻敲桌面,眉头轻蹙神情困惑地看向她,“自古‘良禽择木而栖’,我不懂,你明明是展翅高飞的苍鹰,为何偏偏要蜷起翅膀,选择委身在一个鸡窝里呢?”
叶倾澜垂下眼睑,端起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小口。这种法式咖啡口感极佳,但也许是太过浓烈的缘故,喝多了胃里竟产生轻微的烧灼感。
原容与似乎觉察到她的不适,“空腹喝浓咖啡刺激胃,我叫秘书送些点心进来。”
“不用了。”她摇头,“我不饿。”
原容与坚持用内线电话通知了秘书。秘书效率很高,不到五分钟,一盘精致考究的中式点心送到了她面前的茶几上。
“我知道你不爱吃甜食,这些都是咸的,或者椒盐的,你尝尝看。”
叶倾澜并没有接受主人的好意,而是继续刚才的话题:“说到成功人士,你忘记举一个人的例子了。”
“我的父亲,知名主持人郑韬,就是最典型的例子。如果当年他不是‘毅然决然’摆脱家庭的负累,抛弃不能带给他功名利禄的妻女,攀上台长千金的高枝……,恐怕直到今天还是个碌碌无为的小职员,又有谁会知道他是老几?”
说出这段话时,她的声音里听不出明显的情绪起伏,仿佛仅仅在陈述一件事实,然而,原容与却不禁骤然变了脸色:“倾澜,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叶倾澜抬起眼眸冷冷地直视他:“知道被自己亲生父亲背叛是什么滋味吗?知道在人前假装坚强又是什么样的滋味吗?你知不知道从小到大,我有多少次躲在被窝里偷偷流眼泪,不敢让人发现?”
“为了光明的前程,为了出人头地,哈,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比起名利前途,感情和道义是不是就一文不值了哪?我们这些拖后腿的人是不是就活该被牺牲被抛弃掉?”
她握紧玻璃杯的手指因为太过用力而发抖,声音也哽咽了起来,氤氲了水汽的黑眸好似寒夜里的两颗孤星,令人心痛的颤栗着,仿佛随时都可能坠落下来。
原容与仓皇起身,手足无措地站在她身旁。今天的场景他已在心中演练过许多遍,每一句对白,每一个表情都仔细推敲过,然而看到她泪凝于睫的一刻,他仍然分寸大乱,原本的气定神闲在她的眼泪下荡然无存。
叶倾澜一直是一个非常倔强高傲的人,印象中他从未见过她哭泣,不曾想,她泫然欲泣却又故作坚强的模样竟如此的令人心碎。原容与忍不住倾身过去,握住她微颤的肩头,低声安慰道:“倾澜,你别哭啊……我不是有意的……哎,你别难过了,好不好?”
叶倾澜轻轻抖落他握在她肩上的手,把脸转向一个原容与看不见的角度,克制地说:“对不起,我太激动了……”片刻之后,她重新转回头,似乎成功控制了情绪,脸上已平静得看不见一丝波澜。
原容与眉头蹙起,担忧地看着她:“为什么要一味的压抑自己?把闷在心里的话说出来,多少会好过一些,不是吗?”
叶倾澜好像没听见似的,专心盯着脚下的地板,下颚的线条倔强而固执,嘴唇紧紧地抿着。她就像某种贝壳类生物,习惯把一切包藏起来,不肯轻易示人。前一刻的真情流露只是昙花一现,现在的她再次退回坚硬的壳里,拒绝任何人靠近。
有那么一瞬,原容与很想顺从自己内心的冲动,将这个骄傲却又脆弱的女人拥进怀里,抚摩她的头发,温柔地安慰她。然而,他太了解她,如果贸然行动,结果只会适得其反。于是他收回自己蠢蠢欲动的手指,轻声说:“我以为我们至少算是老朋友。”
“‘老朋友’是吗?”叶倾澜白净秀美的脸上浮出一丝嘲讽,“作为‘老朋友’的第一守则是,不要随便干预朋友的生活,尤其——不要在朋友的未婚夫面前道人是非,你做到了吗?”
这一回轮到他沉默了。
“原容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如果今天我为了利益和你在一起,说不定哪一天我就会为了更大的利益离你而去,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明白。也请你认真想一想,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说完,叶倾澜站起来朝门口走去。
“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告辞了。”
“叶倾澜,你喜欢过我,不是吗?”
忽然,原容与的声音在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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