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倾澜》第2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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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京驾驶着新买的车龄超过十年的二手车,在漫天飞雪中慢慢往家开。
尽管现在已经进入5月,这座加拿大海滨小城到处是浓浓的绿意,但今天一个寒流来袭,居然又飘起了雪。
本城纬度高,冬季格外漫长,这是邵京第一次在这里过冬,他印象最深的是雪——没完没了的雪。借用和他相熟的中国留学生的话,这是谁打翻了玉皇大帝御厨房里的糖罐,绵白糖跟不要钱似的往下撒。
像今天这种程度的雪根本不算什么,真正遇上暴风雪,那就意味着学校停课,公司停工,渔民停船,所有人只能躲在家里,一躲就是好几天。
除了担心这辆老爷车随时可能在雪地里罢工,邵京倒是挺喜欢这种与世隔绝的生活。完全陌生的小城,完全陌生的人群,一切都跟繁华熙攘的E城大相径庭——这是一个……适合遗忘和疗伤的地方。
工作上遇到的困难比他想象的更多,但他还是挺过来了。人都是环境逼出来的,还不到一年,他的英文水平进步飞快,站在讲台上也有了底气。现在系里的老教授们看到他脸上也有了笑容,听过他课的学生们在校园里遇到,也会主动向他打招呼。一切都在变好……
因为下雪,邵京在路上耽搁了近两个小时才回到郊外的公寓。一进门,扑面而来的除了室内干热的空气之外,还有母亲韩如云的唠叨。
和父亲邵文方不同,韩如云在新鲜感过去之后便对加拿大的生活滋生出诸多不满。韩如云爱社交爱热闹也爱炫耀,在国内时她几乎天天和院里的老太太们聚在一起。加拿大的生活对她而言确实很寂寞很无聊。
她找不到人说话,只好天天拉着自己的老伴抱怨,抱怨的内容无非是那些:这里的天气多么糟糕,这里的蔬菜又贵品种又少,这间租来的公寓太小太旧……
就像现在,韩如云大声嚷嚷着:“这算什么发达国家呀?不到晚上10点街上就没人影了,简直跟乡下差不多!还不如乡下呢!”
“是啊,是啊。不如,不如。”邵文方应和着妻子。自从那件事之后,他在妻子面前就矮了一头,再也不敢和她唱反调。
“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该听小京的,这儿跟E城没法比!”
虽然客厅的这一幕和他每天下班回家看到的差不多,但邵京太熟悉父亲了,他当即敏感地发现今天的邵文方心事重重,脸色也不大好。
邵京在客厅里陪父母闲聊了几句,便找个机会对邵文方说:“爸,我有件事问你,咱们去房间。”
韩如云不满地抬头看看父子俩:“什么事啊?鬼鬼祟祟的不让人听!”
邵京拉着父亲走进卧室,反手关上房门。“爸,有什么事,你说吧。”
邵文方惊讶地瞅了眼儿子,脸色随即沉了下来:“小京,今天我接到一个电话,是……E城警方打来的……”
父子俩关在房间里低声交谈了好半天,邵京的脸色和窗外的天空一样阴霾。
因为韩如云要价太高,他们在E城的公寓挂牌了一年也没卖出去,像这种乏人问津的房子,中介公司的人有时会偷偷将房子短租出去,挣点外快,反正房主也很难发现。董军就是利用了这一点,花了点钱就悄悄躲藏进他们的公寓,什么记录都没留下,因而警察一直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
更让邵京震惊的是,董军居然绑架了叶倾澜当做人质!
叶倾澜——
当这个久违了的名字再度被提起,邵京也不知道自己心里究竟是何种滋味。他默默地踱步到百叶窗前,遥望着皑皑的白雪,和那遥远的时空……
☆、尾声(正文完结)
第171章(大结局)
“我们要走了。”秦季在她宿舍里大声宣布,似乎怕她不重视,又强调了一遍,“这次是真的要走了!”
叶倾澜点点头。她知道这时候自己应该说些得体的告别语,可是就像有什么东西堵在咽喉里,令她难以成句,半晌,只艰难地吐出两个字:“保重。”
秦季眼中闪过自嘲的光芒:“老天这不是存心折磨我吗?明知道我最怕这种场面,偏叫我告别了一次又一次!”
“听说哈佛的功课不容易通过,你要用心一点。”她总算挤牙膏般地又挤出一句。
秦季瞅着她的眼睛,神情似笑非笑:“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恨不得叫我去死,现在不过一年时间,你就让我保重,是不是进步了很多?再过个三五年,你会不会就爱上我了?”
她抬眼看看他,忽然觉得心口没那么难受了,断然回道:“不可能!”
他大笑:“话别说得太满!天底下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欧阳……”叶倾澜欲言又止,“……好好照顾他。”
秦季点头:“这小子就在楼下,不敢上来。”
他弯腰凑近她,盯着看了半天,然后用非常认真的口吻说:“叶老师,别再让人绑架了!”
她刚想说点什么,秦季又补上一句:“也别让人给欺负了!如果有人敢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随时飞过来帮你讨回!”
听到他这样郑重其事的叮嘱,叶倾澜不禁勾起唇角笑了笑,说:“好,我记住这句话了。”
“呃,差点给忘了,这个留给你。”说着,秦季从背包里取出一个镜框。
叶倾澜接过镜框一看,不由地有些怔忪。这幅画在试卷背后的钢笔漫画是秦季的游戏之作,画的是两人初相识时一起教训董军和他手下的场景。想不到秦季一直保存到现在,还装裱了起来。
“是不是特别感动?”秦季冲她一眨眼,满脸促狭,“那我就收点回报吧。”
说完,没有给她任何准备的时间,他突兀地俯下头,嘴唇轻柔落在她唇上。
叶倾澜被他强吻过多少次,但这一次和任何一次都不同。秦季的吻很温柔也很有耐心,仿佛想要抚平之前带给她的伤害,又仿佛在细细诉说着什么……
她,这是秦季在用他自己的方式在向她告别。叶倾澜刚刚被强压下去的伤感又有了扩大的趋势。在两人即将离别也许此生再无相见之日的时刻,她忽然觉得自己又重新认识了这个桀骜不驯的大男孩。
这也是第一次,她没有推拒没有挣扎,一动不动地承受了他的给予。秦季双手垂放,并没有拥抱她,也没有企图深入,仿佛满足于这种唇与唇之间轻轻的碰触浸润。
两人分开时,秦季发现叶倾澜眼中似乎闪烁着怜悯的光芒。这种光芒一下子刺痛了他的眼睛,他不由地偏转脸躲开她的视线,嘴唇滑向她的耳畔,故意压着嗓子笑得很欠扁。
“你不会以为我就这样放弃了吧?咱们的约定仍然有效!别说你不记得了!”
“再见我就不说了,反正时候一到,你自然会见到我!”
秦季照例在弄得她啼笑皆非之后,拍拍屁股潇洒走人。叶倾澜站在宿舍阳台上,目送着秦季挺拔的身影走出楼门。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却毫无原因地觉得,此刻他一定面带着微笑。
秦季大步流星地朝停在宿舍楼前的黑色轿车走去。他抬头看看天空,心中暗叹,老天爷真是一点也不知情识趣!这种离别伤心的日子,不应该配合着下点小雨,刮点小风应应景吗?偏偏艳阳当空,连一丝云彩也看不到!
不过,这样才适合他秦季!想到这,他对着太阳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缠绕着绷带的右臂藏在衣袖里,她终究没有发现……就像她留在他心口的那道痕迹……
叶倾澜的目光定格在那辆黑色加长轿车之上,虽然她完全看不到车内的情景,但直觉告诉她,此时此刻,有一双眼睛正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
秦季拉开后排车门,上了车。他没有询问一直呆望着窗外的弟弟,而是直接吩咐司机:“开车。”
行李已经先行运走,除随身的背包之外,兄弟俩只带了两样东西:曾经属于叶倾澜,被秦季“拾金而昧”的羽毛球拍;以及正被欧阳涵抱在怀里的盆栽——仙人球“雪光”。
车子一启动,欧阳涵的身子因为惯性蓦地一晃,同时,像打开了某个开关,忍了许久的泪再次涌了出来。他慌忙别过脸,不让哥哥发现异状。
秦季没有转头,他在观后镜里看得清清楚楚,一滴又一滴的水珠从那双冰蓝色的眼眸中滚落下来,仿佛融化的冰川,流淌成伤心的河。
黑色轿车越驶越远,渐渐消失在叶倾澜的视线中。自从认识这两兄弟以来的一幕幕往事,像电影里的长镜头一样反复在她眼前浮现。她也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似乎卸去了某种沉重的负担,又似乎……心里的某个角落骤然一空……
叶倾澜深深地长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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