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殉猎》第47章


两人屏住了呼吸,原来墓碑前放着一盏马提灯,借马提灯的光亮,看见有四个人影在墓碑前晃动。谷有成又靠近了些,他终于看清了是四位桦皮屯的女人。谷有成心里一震,难道是她们。这几年他早有耳闻,自从于毛子的媳妇上海知青钱爱娣带着他们的儿子于小毛返回上海就再无音信之后,于毛子忍不住寂寞,便和村里的四个年轻媳妇搞得火热,四位女人也都相互心照不宣,互不侵犯,轮流相伴着于毛子。看来这真是事实,这帮女人还算是有些情意。情壮情胆,她们竟敢在这雪夜之中,背着自己的丈夫前来向情人于毛子告别。
谷有成使劲地睁了睁眼睛,他看清了其中最年轻漂亮的那位是王家媳妇,只见她把一瓶的酒全都洒在了于毛子的碑前,嘴里还念念有词,不知说些什么。其他三位将祭品分装四盘一溜摆开,点燃了香火后,四位于毛子的相好站成一排,向于毛子行了三个大礼之后,拎上马提灯下山去了。
谷有成骂道:“四个臭娘儿们,还算是有良心,没亏了于毛子把她们喂肥。”说完跃身来到墓前,他找到自己留下的符号——一块破瓦片,立即叫通讯员将鹰王“海东清”挖出。自己径直来到爷仨的坟前,分别磕了大头,行了大礼。这是他在光天化日之下根本无法做到的。他谷有成欠着于家的血债,内心也是极其的痛苦。为了迎合上司的喜好,能在今后官场上平步青云,他违心地做了一桩又一桩的亏心事,诱发了一起又一起的血案。今晚这一幕,又如同掘坟盗墓一般。虽说心里一阵阵地懊悔,但是强烈的唯上心理,让他不能自拔。于家一个好端端的家庭,在他的导演中毁灭。谷有成望着三座犹如大山的墓碑,内心像刀绞一样……
海东青标本还未来得及送往省城。副省长郑仁的批示已送达到省纪委和林业厅。省委、省政府立刻组织了工作组,调查海东青击毙民兵排长于毛子的离奇案件,追踪它的来龙去脉。一时间,县委书记李卫江慌了手脚,紧急制定攻守同盟,没想到他的心腹临江乡乡长范天宝却偷偷地向工作组道出了事情的真伪……。
残月西沉,谷有成和通讯员趁着夜幕拎着那条装有海东青的麻袋,连滚带爬地从卧虎山于毛子的墓地上,一口气跑到了桦皮屯外科洛河的小桥边。吉普车熄了火,灭了灯,静悄悄地等待着他的主人。
汽车发动了,谷有成命令司机一分钟也不能耽搁,立刻返回县城,向李书记汇报去了。
王香香再次相信了自己的命运,或者认为自己就是个克星,从范天宝、于金子到她最爱的于毛子,两死一伤。于家、白家她都没有理由再住下去,也不想住下去。她不想侍候两家剩下的二位老妇人。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逃离桦皮屯这块是非之地。
她的心思被范天宝模得一清二楚。于毛子大丧过了三期,范天宝的吉普车在夜里停靠在了科洛河的小桥边。
王香香早就将自己的细软打包好,静静地等候着约定的时间。于白氏心知肚明,香香的一举一动都没有跳出这位饱经摧残的老妇人的视线外,于白氏觉得这苦命的香香和自己有着似乎相同的命运,她可怜她,她也感激她,在儿子于毛子离开人世最后的日子里,她给了于毛子一个男人所需要的温暖。
桦皮屯再次安静下来,屯子东头坡上的于家只剩下了于白氏孤身一人。屯子西头的白家炕上躺着奄奄一息的白王氏。一位抗美援朝打鬼子的白二爷,八年的牢狱之灾也只剩下一个身似虾米的躯壳,他杵着拐杖,颤颤悠悠地从屯东头走到屯西头,不知一天走了几个来回,照顾着二位当年桦皮屯最漂亮的女人。
副省长郑仁是省政府大楼里最早一个上班的省级领导,几乎每天都和给他打扫卫生的公勤人员碰面,弄得清洁女工十分紧张。他还经常帮助她倒擦拖地板的污水,渐渐熟了,省长和清洁工也成了朋友。
今天,郑仁一到自己的办公室,楼道、房间都空无一人,四周一尘不染,地板上还湿湿的。省长笑了笑,这女工怕他帮忙,所以起了个大早。
郑仁有一个好习惯,早练之后,他在省政府附近的小摊上吃两根油条,喝一口豆浆,然后步行到单位也才七点钟,离上班时间还有一个小时。这时,他会坐在宽大的写字台边,批阅前一天的文件,然后看一看报纸,先看《龙江日报》,再看《人民日报》、《经济日报》,依次排序形成了习惯。
郑仁坐下来,掏出老花镜戴上。桌子收拾得十分整洁,奇怪的是,写字台的正中间不知是谁把《龙江日报》打开,端端正正地放在省长第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二版头条一行醒目黑体字引起了郑仁的注意,《海东青击毙民兵排长,兴安岭血写惊世奇闻》。他心里一颤,潜意识地把自己和这篇通讯联系在了一起。难道这和自己那一趟瑷珲之行有关?郑仁急不可待地认真阅读起来。
郑仁震惊了,报纸没有点名地道出了事态的原由,一位省级领导要什么海东青的标本,瑷珲县的领导组织了这场捕杀,造成了一位瑷珲县临江乡桦皮屯民兵的惨死。文章批判了这一罪行,隐含了对省、县领导破坏野生动物保护的揭露,以及官场投桃报李、溜须拍马的不良行径。
“小崔!”郑仁吼叫起来。
“省长!”秘书小崔闻声跑进屋来。
“这是怎么回事,你看看,我们一趟边境之行,怎么会招惹得如此大祸,是谁向他们要海东青了,这里有没有你的掺合?你说!”
崔秘书从来就没有体验过这位平日里温和的省长发脾气,雷霆般的吼叫。他的脸憋得通红,知道是自己闯下了祸,但自己并没有让那个该死的县委书记李卫江打什么“海东青”,不过是一句暗示。现在决不能承认和这血案有关,连暗示也不能承认,他心里有了主意。
“省长,这怎么能和我们牵扯在一起呢?您只不过给他们讲了一段历史故事,他们就断章取义,简直在破坏省领导的声誉。省长放心,我在这保证,这事和咱们没有一点关系。”
崔秘书心眼活分,这件事一旦省纪委知道插手查处就有了麻烦,不如先入为主……。
“省长,我给你提个建议,这件事正在你的分管之内,我们应该主动派工作组下去,查清此事,给造肇事者以党纪处理。我自愿担任调查组的组长,抽调省林业厅纪委,林业公安局的几位同志,以省委、省政府的名誉,明天就赴瑷珲。待事态查清,您再和省委主要领导汇报,不知……”
“好!就这么办,一定要查出打着省长旗号的人,做出损坏百姓利益的那些人。到那以后,调查的情况随时向我报告!”郑仁安排妥当,心里稍稍踏实了一些,但那些文件和报纸再也看不下去了。
李卫江如临大敌,他和谷有成躲进瑷珲宾馆的一号楼商量着对策。
谷有成自打于毛子死后,他就把命运全都寄托在李卫江的身上,只要李书记这杆大旗不倒,俺谷有成在瑷珲地面上仍然是一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于家三条人命虽然不是他有意造成的,也不是直接的肇事者,可他谷有成脱不了干系,每桩惨案的起因总和他有牵连,用谷有成自己的话说,叫做好心没好报。于毛子的死算是到了头,只剩下一条命根于小毛了,于小毛早就脱离了这块是非之地,也无需他谷有成掌控……
这回完了,谷有成看完《龙江日报》的报导之后,心里那股拼命往上爬,想当更大的官的政治奢望算是彻底地烟消云散了。连李卫江书记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到头来,还不把所有的罪名都推到他谷有成身上。如果能保住李书记的政治生命,他甘愿为其牺牲。还是那句话,只要李书记的那杆大旗不倒,谷有成自有出头之日,可以东山再起。
“书记,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这件事你就装作不知,与你毫无关系,我谷有成一个人担着,鹰是我让打的,任务是我布置的,枪是我请示打报告批的。我谷有成是军人,响当当的汉子,就是把刀架在脖子上也不会出卖书记,我不放心的倒是那位范天宝,那是一位摇头摆尾当汉奸的材料,这件事他清楚,连同那只黑鹰……”
“没关系,范天宝虽然滑头滑脑,对我还算忠诚,再说了,他和王香香的事,那封悔改书还在我们手里,他不置于滑到那种程度吧。
“书记说得对,再说打海东青你虽然给他布置了任务,可于毛子的工作他并没有做下来。我找柳大师的事他全然不知,只是案发现场才见到了那只海东青,他只能推测是我谷有成做的工作,这倒好了,只要我不说是你书记给我交办的任务,他全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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