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加热了他的冷血》第77章


普林尼震惊,想用力挣开她。格奈娅纤巧的手指紧紧扒住他的小臂,力气极大,象铁钩一样紧箍。
“范妮背叛你……”她在拉拉扯扯中哭泣,声音因为激动也变了调,急促而尖利,“但我可以为你做到一切,哪怕要我杀人、要我纵火!”
普林尼一急,猛地扯开她,袖摆被撕下一小块。
格奈娅激动地扑过去,抱住他的小腿。即使她是女人,但发起疯来力气大得惊人。她的长指甲划破了普林尼的脚踝,眼泪流到他的脚背上。她疯疯癫癫地哭叫着,请求他不要驱赶自己。
“把这个疯女人拖出去!塞西!”普林尼嫌恶地说,“她就象一个恶心的泼妇!”
格奈娅的哭叫戛然而止。她怔怔地抱着他的脚踝,身体因为时不时的哽咽还在抽动,“别用这种粗俗的词说我……普林尼……”她颤抖着,“没有人比我为你付出得多,包括你的妻子,范妮。”
“别提这个名字!”普林尼被戳到痛处,立刻就愤怒起来。妻子通奸的事实如利剑般,一下子把他对什么都不为所动的面具劈开了。
他清冷的嗓音带点凶戾,“就算她通奸,失去了贞洁,也比你这个趁人之危的女人强!”
格奈娅颤抖一下,动作静止住。她抿住了嘴唇,慢吞吞地站起身,盯着普林尼的眼睛缄默着。
许久,她才嘶哑着嗓子开口:“按照法律……揭发通奸罪行的人可以得到通奸者的一部分家产……”
普林尼警铃大作,连忙问:“你要做什么?!”
格奈娅脸色阴森,声音也仿佛从深渊滚来,阴涔涔的:“我有证据,人证物证都有。她酒后乱性,和葬礼表演的角斗士通奸,她的内衣也在他手上。最重要的是,他对她的身体印象深刻!”
她换上诡异的微笑,威胁道:“如果我向法院控告她,她就会被放逐,我还能得到一些财产……”
普林尼倒抽一口气,手掌猛地握紧。他震惊地盯着格奈娅,脸色一会涨红一会苍白,后背冒出阵阵冷汗。他惊诧之余产生轻蔑,最后化成了一句感叹:“你可真是个毒妇!”
“我可以不去揭发她,只要你不再跟她见面!”格奈娅继续道,“我不求你现在就爱上我,只求你给我一个亲近你的机会!”
普林尼僵硬在原地,很久都没有动弹。
过往的一切浮现在他眼前,范妮的里拉琴,结婚时披挂的橘红面纱,以及赫伦的笑脸,都好象打散了似的的漂浮在脑海里。他在那些回忆中衡量很久,身为父亲的责任感让他很快就做出了选择:“不要告她,我的孩子需要一个母亲。”
格奈娅走上前一步,郑重其事地说:“那么从现在开始,我来照顾你的衣食起居!范妮能做到的,我会比她做得还好!”
她顿了顿,“我要等到你自愿和她离婚的那一天!”
普林尼白了她一眼,直接进了里屋。
……
日子一天天过去。
格奈娅一开始天天来,她给普林尼做饭、织毛衣,学习各自家务活,尽量表现自己温柔体贴的一面,风言风语也因此传播开来。
但普林尼从不跟她说话,对她视而不见。
渐渐地,她被他的冷漠打击,来得越来越少;更多时候,她都是站在远处,透过玻璃窗偷看他处理公务,脸上挂着傻笑。
以把柄而挟持到的机会,不会得到美满的结果。
普林尼对范妮怀有复杂的情绪。在这个薄凉的世上,范妮以她的坚持和忍耐感染了他,日久生情比一见钟情更使人难舍。
而他向来信奉夫权,对于妻子与卑贱奴隶的一夜风流,他始终心存芥蒂。身为丈夫的自尊心根深蒂固,男尊女卑的意识在他幼年时就萦绕内心了。他的独居,有被人胁迫的因素,更多地是他本身的选择。
他曾犹豫着想给她写信,但一想到她背叛了自己,恨意就使他无法冷静,最终烦躁地撕碎羊皮纸。
他的确爱范妮,但他不肯服软。和世间大多数人一样,他的爱以自我为中心。
随着衰老和夜以继日地工作,普林尼的心脏有了毛病。他双鬓已经长出华发,经常刻着刻着字,就要伏在桌边捂着胸口休息一会。他的心脏时常疼痛,伴随着窒息的感觉,他必须大口喘息,以撑过发病时那段难熬的时间。
他的病情愈发严重了。
直到这一天,他躺在床上,眼睛昏花。他能感觉到胸膛里的那颗心脏渐渐衰弱,最终就象垂死一样,时不时跳动几下,象征性地表明他还是个会呼吸的活人。
他的眼前被一阵白雾笼罩,这时一道金光将白雾撕开,金光后是一道彩虹。他闻到一股清新的香气,耳边传来悦耳动听的琴声。他的血液就象被神光照射一般焕然一新,这一瞬间他好象回到最为风华正茂的年龄,远离了病痛的折磨。
按照他所尊奉的教义,这是临终的时刻。
“我终于要解脱了嘛……”他喃喃自语。
从金光处传来轻柔的声音,“你终身供奉神明,自然有属于你的奖励。你有一次重返生命的机会……”
“可我并不想重新生活……”他说,“我累了……”
接着,他的眼前浮起一幅幅场景,那都是他曾经的经历。从小时候跟随教仆上学,到青年时继承家业,再到结婚、分居……
他的心情也随着场景变幻而跌宕起伏。临死之前,他阅尽了自己孤独的一生。
他还看到许多与自己无关的情景:
在德莱特家的葬礼晚宴上,格奈娅往范妮的酒杯中添加了大量缬草,而缬草有致人昏沉和催情的作用。
还有范妮将在半年后病逝于床榻,自己的儿子赫伦也在不久后死于冰冷破烂的墙角……
当年的真相得到揭示,普林尼惊讶而心痛。
“我错怪她了……”他悔道。
“是你偏执而清高的性格使然。”那个声音说,
“你有机会重生,去改变你的生命轨迹,避免你和你妻子的悲剧。”
普林尼悲哀地叹气,“就算一切重来,我的儿子还是要在二十四岁时横死……我可以改变自己和范妮的命运,但无法拯救他的短命……”
他思考一会,继续道:“我想把重生的机会让给我的儿子,这是我对他的补偿。”
他想到了装着象牙哨子的金盒,“而且他的横死,也由我这个不负责任的父亲代受,趁我现在还有一口气。”
那个声音没有回应,好象陷入了沉默。许久,才发出思绪万千的喟叹:“我满足你的心愿……要随我一同离去吗?”
“不。”普林尼说,“我还要等一个人。”
白雾很快就褪去,普林尼清醒过来。
他坐起身,走到那只小金盒前,拿出哨子轻吻一下。他的柔情罕见地流露出来,冲淡了原本凌厉的气息,与儿子极为相似的黑眼睛温柔许多,象黑玛瑙反射光芒的那一瞬。他的温柔从来不会通过嘴巴表达,而是以旁人难以注意的微小表情。
他放回哨子,对着供奉的神像,将小金盒吞了进去……
他赋予了赫伦的重生。
普林尼横死。他的灵魂一直徘徊在灵柩边,在漆黑的族陵中忍受冷寂。他的视野里只有黑暗和空荡荡,无所归依的灵魄不会吃饭睡觉,只能在冰冷中忍受无事可做的无聊。
直到半年后,他在族陵里看见长大了的赫伦,以及同样化为灵魄的范妮。他们相遇在登临神界的彩虹脚下。
两人的样貌回到了年轻的时候,鲜活而丰盈。他们的形象不能被生者看见,只能被彼此所视。
范妮很惊喜。她激动地捂住了嘴,指缝间透出讫语般的感叹。同为灵魄的身躯可以相互触碰,她试探地去摸普林尼的脸,又猛地缩回来。她失去了生命,却感觉自己比活着的时候还要活力澎湃。
她顿一下,想到了曾经的错误,面色为难起来。
普林尼尽量保持镇定,说:“那并不怪你。”
“你在这里等了我很久吗?”范妮期待地问。
“才没有……”普林尼侧过脸,“也就一小会罢了。”
他瞥了一眼站在石棺旁的赫伦,下意识地想伸出手抚摸他,又习惯性注意起威严,强迫自己放下了手。
“普林尼啊……”范妮笑着说,“看看我们的赫弥亚吧!他已经长大了!”
普林尼冷哼一声,眼睛却紧紧盯着赫伦。他不忍移开视线,勉强维持着强横的态度。
“真丑。”他丢下一句不合实际的话,嫌弃的话语里透着隐藏很深的爱意。
“你还是老样子。”范妮指了指额间的黑曜石,无奈笑道,“我已经知道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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