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祸》第9章


除了八百万美元的索价,杀手的附加条件是必须保证他活着。
只要他死在中国境内,沉迪和他谈话的录像就会向世界公布。
这当然是防止灭口,同时也是逼迫“雇主”尽最大努力提供保护的手法。
王锋相信沉迪能做到这一点。
而一俟杀手安全出境,隐患就只剩一个沉迪。
他知道沉迪不能算一个无限忠诚的部下。
他甚至掌握那小子在为他筹措秘密经费倒卖导弹时至少贪污过一百万美元的证据。
然而毕竟从小就在一起,当了几十年自己的小兄弟。
一想到这,他心里就软软地不愿意把“隐患”一类的问题想下去。
他看了气密监视台的试验。
指示板上,纵横排列的光点全是绿色,给人一种安全宽心的感觉。
纯粹而美丽的绿色使他感到舒适,甚至陶醉。
丁大海把水密门打开一点,立刻在指示板相应位置上出现一个令人心惊的红点,一闪一闪,像血﹑像火。
现在一切顺利,但值得担心之处毕竟很多。
医生已经委婉地表示,主席的生命已无太久。
老人近来已经瘫痪,许多内脏功能得靠外力维持。
这次西山接见靠的是一个专用沙发,藏住那些通入他体内的仪器和管路,并用化妆给衰老得几乎透明的皮肤盖上健康颜色,免得暴露的血管和骨骼给人留下骷髅的印象。
对每组被接见的人都用“感冒”做借口,只给几分钟,其余的由王锋继续。
即使这样,每一次几分钟都使主席大损,使那些藏在周围房间的抢救班子盯着监测信号焦虑万分。
发生过两次需要中途抢救的情况,都被王锋巧妙地遮掩过去。
即使对主席最心腹的爱将,也不能让他们知道主席身体的真相。
主席的威力是和主席的生命力共存并且成正比的。
王锋把这一点视为关键。
虽然他自信自己的能力,却十分清楚自己在军队的根底毕竟还浅,还没有足够的时间培植起能够控制全军的羽翼,只能靠主席的生命给自己争取时间。
当然,他知道挟天子以令诸侯是权宜之计。
时代不同了,现在既没有古代的“忠”,也没有过去的“信仰”。
主席的权威是靠长年经营起来的盘根错节的制约,是纯个人的,他无法继承。
主席迟早要死,一旦失去了主席那个核心,制约也就没了,各路诸侯就将只受“野心”和“利益”支配。
他虽然马上就是军委秘书长,名义上是军队最有实权的人,却除了一个区区军委警卫团,调动一兵一卒都得通过各兵种和各军区那些诸侯。
他们不听你的呢 有什么办法对付他们 如果没有任何办法,他们凭什么听你的呢 暂时,在共同利益面前,军队会团结一致。
“六四”
以后,军队地位不断提高。
随着参政意识加深,越来越厌烦充当“驯服工具”的角色。
新一代军队领导人大都在“文化革命”期间参予过军管,尝过权力的滋味,又学到了管理政权的技巧。
那是一种影响深远的经验,使他们总是盼望再次发挥。
面对当前社会危机状况,他们早就认为军队该挺身而出了。
所以在主席“打招呼”的过程中,他们全都表达了盼望已久的心情,并对主席指定王锋为全权代表的决定表示服从。
但是,王锋对表面的笑容和巴结全不相信。
多年来,他对“林彪事件”的反复研究和思考提醒他处处居安思危。
当时的陆海空三军首脑全部是林的铁杆,关键时刻却不能为林放一枪一炮。
使林空握有五百万大军,孤零零地摔死在蒙古沙漠上,今天,他既没有林彪的权威,又没有林彪的体系,为了不落得林彪的下场,他就更不能指望别人。
他环视潜艇指挥舱。
所有的精密仪器都兴奋地闪亮。
至少,他心爱的这个杰作是属于他的。
他已经逐渐形成一个明确的想法: 这艘潜艇不能交出去。
在他现在这种地位上,他会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让这艘潜艇无人知晓地消失在大洋深处。
他也会设计一个巧妙的程序,让这艘潜艇只受自己一个人指挥。
至于做什么,他不知道,但总会是手里的一张牌吧。
只要一年就够了。
他相信一年内他就能控制局面。
如果一切顺利,这艘潜艇就会正常地交到海军去服役。
但愿一切顺利。
他看了看始终用立正姿势站在一旁的丁大海。
要保证潜艇服从自己指挥,关键是选择一个合适的艇长。
这个艇长不但要有极高的专业水平和实战经验,还必须不被任何部门所掌握。
不管是总政治部,还是海军﹑还是舰队司令,都不能对他下命令,甚至连花名册上都没有他。
除此之外,最重要的还是对自己绝对忠诚。
王锋从来不相信什么“天意”一类的东西,然而他有时确实对“巧合”的奇妙感到惊讶。
同时符合上述三个条件的潜艇艇长可以说永远不会有。
一个能指挥战略导弹核潜艇的艇长是被黄金堆出来的,怎么会不在花名册上 可这个丁大海就是一个。
他当年以第一名的成绩从潜艇学院毕业。
十年艇长生涯中,档案的评价永远是三个“A”。
他是海军潜艇部队最好的艇长之一,仅当了两年常规潜艇艇长就上了核潜艇,后来又当上导弹核潜艇的艇长。
他这样的艇长全国仅有十几名。
但是谁也没想到,这个品格鉴定一向优良的丁大海,四年前在美国安那波利斯海军学院研究生院进修时,竟为一个美国女人把同班的美国军官打得颅骨开裂,被美国法庭判了两年徒刑。
当然,中国军队更不会容纳这种人,等他服完刑回国,海军已经把这个当年的骄子遗忘了。
年轻有为的新艇长英才辈出。
他默默地回他出生的渔村去打渔。
是王锋把他找回来,让他当上代表用户的监造人。
那时只是想利用他对核潜艇的使用经验,也是一种一般意义上的搜罗人才。
但自从王锋产生了自己掌握这艘潜艇的想法,每当想到“艇长”这个词时,脑子里就会出现丁大海那张永无笑容的脸。
他肯定是忠诚的,王锋想。
但如果命令他向他的渔村发射核弹,他会不会执行呢
March 26; 1998
北京中南海紫光阁1号会议室把自身命运交到别人手里,与其说是解决危机的办法,不如说办法本身就是危机。
娃娃脸的女服务员第三次掀开石戈的茶杯盖,见仍是没动一口,索性换上一杯新茶,随后端上一盘香喷喷的擦脸巾。
石戈接了一块擦掉额上汗珠。
她像得了奖赏,忙把空调制冷量加大一些。。电子书下载
开会前她因为石戈忘记关门“呲儿”了他一句,那声调很像外面公共汽车上的女售票员。
这个矮墩墩的光头来得最早。
只他一个人,那么普通,丝毫没有掌握权力者的威严,也不像后到的那些头头脑脑,前呼后拥一大帮。
所以她把他当成了一个生怕迟到的跟班,第一次能进这里的土老帽。
假如他风度翩翩,机智幽默,显得平易近人,也许她会把他当成自己人,可他对人视而不见,一副若有所思沉默寡言的穷酸相。
放跑了冷气,温度达不到标准是她的失职,她当然不会对他客气。
可是很快发现不像那么回事,陆续到的头头都跟他很熟,连最后入场的总书记和总理也跟他握手。
女服务员知道大头头里肯定没有“石戈”这个名字,在对话中只能听出他领导一个什么“十六号机关”。
那是个什么机构,她猜不透,但开会中他一发言每个人都竖耳朵,这一点她能看出。
她为自己刚才那句“呲儿”害怕极了。
虽然他当时连声道歉,可老资格的同事都说大人物整人从来不露声色。
石戈经常来这里,即使来得再多,也很难被服务人员记住。
除了模样普通,这回又换了个光头,还有他实际上不能算是一个“官儿”。
本质上,他跟坐在后排的那些跟班的一样。
他只是一个专家,专门负责处理紧急状态,制定和实施应急方案。
所谓紧急状态,就是“危机”
的好听一点的别称。
不过这些年,紧急状态已经不是一种特殊状态,也难以归到某类分工里,几乎所有工作全被紧急状态牵着鼻子走。
他的职权范围因此不断扩大。
领导的工作班子也从一个小组发展成现在三百多号人的“国家安全问题研究所”。
工作范围从应急扩展到预测,包括事先估计可能发生的危机和储备相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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