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祸》第21章


然而眼见的一些事实又由不得他不信。
那个脖上有疤的男弟子曾把他亲手写的字条嚼成纸糊,又复原成原样,字条还潮呼呼的。
他不会看错那上自己的签名。
他有时想这是不是一种高明的戏法 刚才那个托雨也许只是正好在下雨之前他走进了长廊,而不是周驰能让雨在他走进长廊之后才下。
虔诚的女演员容易受暗示,周驰可以通过对女演员的暗示进行控制。
如果真是戏法,这个周驰想达到什么目的呢
据说周驰五十多了,看上去就像三十多岁。
一双小眼睛亮晶晶,非常有神。
皮肤光滑细嫩,几乎连一根皱纹也没有。
只是有点驼背,使他显得像个弓身等待扑食的豹。
他是全国气功学会理事长。
这个学会在全国各地都有分支机构,正式会员二千六百多万,还有好几倍于这个数字的气功爱好者。
这么多人全都真心崇拜他,再有权势的政治家也不得不羡幕。
他现在每星期来中南海两次,为陆浩然组场发功。
所谓“组场”就是让他的三个男弟子围绕陆浩然布成一个气阵,女演员与陆浩然相对补以阴气,在他的总体控制下,集体对陆浩然发功。
据说在这种气阵中受功者的修为可以在不知不觉中突飞猛进,身心得到的益处更大。
练功者能得到这种扶助的自古便是凤毛麟角,当代也许就再无旁人。
陆浩然练功已有几年历史。
开始只当做养身之道,练练停停,没什么长进。
自从在政局中冷落,被挤出核心,练功兴趣才逐渐浓起来。
可能因为心灰意冷,下意识地需要一个寄托,也是因为难得有了许多空闲时间需要打发,但主要是因为周驰。
卫生部部长亲自向他推荐这位“气功宗师”。
周驰的气阵使他感到心驰神醉,如升九天,身临仙境。
受完功后感到如同换了一个新人,充满活力,全身轻松,精神振奋,而且每经过一次气阵,他的感应就提高一块。
短短两个月,他已觉得今非昔比,气功对他的意义已经变得相当重大。
每次做功都好象过节,一做完就开始盼望下一次。
也许这是人类未知的全新领域。
既然人类认知没有止境,就不该把原来的观念当做永恒真理。
陆浩然的判断又荡到另一个方向。
他总是像钟摆一样在怀疑和相信二者之间摆动。
这真是使他烦心。
大半生都很明确地走过来了,突然一切又全都变得摸不准。
而在摸不准之中,就不免产生出某种敬畏。
敬畏什么呢 他瞟了一眼周驰,正和那尖利明亮的目光相遇,不禁一下又把目光闪开,心中不免沮丧,身为一国总理,他倒真是不能看轻这个坐过牢﹑跑过江湖的气功师。
工作人员通报公安部长来接他。
他跟周驰握手告辞,没说什么感谢的话。
然而和最初的坦然受之不同,心里已经有了一种忐忑不安,越来越想讨好面前这个人。
公安部长直皱眉头,行车时把手伸出车窗,从落在掌心上的雨点判断雨的趋势。
行动马上要开始,如果雨大起来,说不定就会落空,至少也影响效果。
十七号楼保密室的电视屏幕展现出聚在天安门广场上的人群正纷纷散开避雨,不过外国记者还都留在原地未动,只是在他们的摄像机上打起了伞。
“外国记者在场就行。”公安部长说。
“看热闹的人少点无所谓。”
近来陆浩然每天都在这间保密室看一会儿天安门广场。
今天比较特殊,公安部长陪着,工作人员未得到指令一律不许入内。
公安部长扳动一个类似游戏机操纵手柄的控制器。
电视画面随着手柄扳动方向左右横移,或者前推后拉,还可以变换画面。
天安门广场安置了多台自动摄像机,和设在大会堂里的控制中心相联。
眼前的屏幕通过保密电话的专用电缆不但可以接受画面,还能指挥那些摄像机动作。
雨不断加大。
广场上一片水淋淋。
地面被雨打起一层白雾。
旗帜湿淋淋地垂成一条条。
标语的墨迹开始流淌。
到时间了,外国记者纷纷看表。
没有任何行动迹像。
下雨容易让人改变主意,或者是觉得不适于燃烧,尽管汽油并不怕雨。
周驰能不能把雨托住呢 陆浩然想。
雷鸣宏亮密集。
一个人的肉体之躯难道能与天空的能量相抗衡 气功如果真有这么大能力,人间的一切就都将望尘莫及。
然而他没有把握,除了刚才那个“托雨”是真是假,还有周驰是否会用这种能力为他服务。
他决定试一试。
“周驰同志,”趁公安部长出去的一会儿,他拨通了近来常拨的那个电话号码。
“为了国家利益,我希望你能让天安门广场上的雨停一会儿。”
那边没有声音,也没有听出挂机。
电话线路好象突然中断,里面成了真空。
公安部长进来,他刚让手下人查问。
“气象台说三分钟内雨会停。”他兴高采烈。
陆浩然却有点恨他。
回过头去看屏幕时,雨果然已经小了,接着出现一束阳光,晃得广场亮堂堂。
夏天的雨本来就忽有忽无,不用气象台,也不用气功师,任何人的预言都至少有二分之一的准确概率。
陆浩然重新拿起电话听筒,很正常,电流均匀地嗡鸣。
这个周驰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雨到底是怎么停的 陆浩然什么验证也未得到,反而更加疑惑。
西山谒见“主席”,除了得到支持他出任总书记的许诺,具体步骤一点没向他透露。
王锋说他的身份最好超脱些,不适于牵扯进中间环节,只有一点需要他: 在发生根本性变化以前,不能让现任总书记公开为“六四”翻案。
陆浩然乐于“超脱”。
如果军方行动失败,他什么都不知道,也未参与,自然没有干系。
而阻止为“六四”翻案,没有军方,他也是不遗余力的。
他很清楚现任总书记的策略: 既把“六四”翻案做为打垮强硬派﹑收买民心和获得国际支持的武器,又不让这武器被民主派利用,反而要借此搞臭他们。
看上去这两个目标不可能同时实现,尤其后一个目标似乎是个悖论,但“二等兵”的狡诈正体现在这里。
他利用当年东欧的经验,不是压制民主派,反而让他们一股脑出笼,充分表演。
那些人大喊大叫民主,实际一旦有获得权力的可能,就会把主义丢在一边,甚至连廉耻也不要。
当他们觉得共产党步步后退,最终会被迫放弃一党专政,而由他们取而代之时,他们的斗争矛头就会立刻转移到彼此之间。
“二等兵”正在制造这种“被迫后退”的假像,而且一会儿和这个谈判,不理那个,一会儿让那个占上风,使另一个丢脸,巧妙地挑拨离间,煽动妒心,利用民主派缺乏理性和控制的一面,把“民主斗士”们的野心﹑党争﹑不择手段暴露无遗。
人民很快失去了对他们的信任。
他们原本在“六四”事件中获得的政治资本也因此化为乌有。
同时,当局一方面控制着不发生伤害根本的混乱,却又改变八九年的做法,不再费力不讨好地拼力维持社会运转,而是有意不施加调节,强化表层混乱,让人民生活发生困难。
北京市各部门同时大撒手,水﹑电﹑煤气纷纷中断,粮食﹑蔬菜供应不上,交通邮电半死不活,犯罪率大幅度上升。
伪装成歹徒的秘密警察在整个北京城抢劫﹑放火﹑制造恐怖,新闻媒介再按统一口径大肆渲染,把一切归于动乱形势。
老百姓很快被吓住了,对民主运动从普遍支持变成害怕厌恶,甚至抱怨当局软弱,未采取强硬措施稳定形势。
群众转向之快各方都感到意外。
翻案而不动乱的局面已经成熟,既可以把“六四”蓄积的怨气一泄而光,又已让“害群之马”离了群。
今后若干年的政治稳定由此有了保证。
原来温和派自己预计至少还需一个月才到公开翻案的时机,形势的迅速发展使他们决定提前,明天就宣布。
不管军队能制造出什么变化,只要“二等兵”还在总书记的位置,他宣布的翻案就代表国家和党,不管谁再想往回收都不是一件易事,会引起无数麻烦和灾难性后果。
这也是“二等兵”
急于把生米做成熟饭的原因。
如果召开中央全会讨论,陆浩然可以动员起相当的反对票,至少能做到议而不决,无法形成决议。
然而“二等兵”玩了个花招。
他将在明天接见“华盛顿邮报”主编时以“个人身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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