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祸》第67章


“问一个问题: 一个要饿死的人,光吃这玩艺儿能不能活下去?”
“如果他吃的话,能活得很健康。”
“在死亡和难吃之间,人选择哪个?”
“当然,如果他眼前只有这个。”
“如果有足够的粮食和蔬菜,谁也不会吃它。
甚至只够半饱,人们也宁肯不吃它。
可是会不会有那么一天,在全中国十三亿人口面前,只有颗粒无收的田野和空空荡荡的粮仓呢?”
陈盼专心地看着他,没说话。
“再问一个问题: 这薯瓜的单位产量是多少?”
“每公顷一万五到二万公斤。”
“是粮食单产的六倍左右。
按当量计算相当于二倍粮食。
但生长只有二十天,是粮食生长期的五分之一。
这一来它等于粮食单产的十倍。
陈盼,你知道你们的发明有什么意义吗?”石戈的眼睛像火一样燃烧。
“不能说它是划时代的发明,因为我们祈祷着那个时代千万别来。
但有了它,至少能在最后那个没顶的关头,让我们这个多灾多难的民族得到一只拯救的手! 它简直是上帝之手啊。
陈盼,我从未指望奇迹出现,可也许,奇迹就被你创造出来了! ”
“我没这么想过。”陈盼喃喃地说。
他起身,从暖棚这头走到那头,一趟又一趟,锁着眉头,长时间一言不发,眼光似盯着冥冥中的虚无。
他的影子随着走动在植物上跳跃。
陈盼的眼光追随他。
他最终走回工作台,掰了一块薯瓜扔进嘴里,再次咀嚼品味。
“梵净山你先别去了。
我需要你和你的实验室全班人马。
停止其它试验,马上全力以赴投入批量生产薯瓜种籽和营养液催化剂。
尤其要把全套设备的制造搞起来。
眼下我不能给你很多钱,超不过一百亿,只够生产几千套设备。
重要的是在这个过程中组织起一个企业集团,培养出规模生产能力,一旦需要就能紧急动员起来,在最短时间内拿出最大数量的设备和各项产品。
……也许……那一天已经不远了。
……我不问你同意不同意。
只有你承担得起来。
我不能给你任何职务,以你实验室的名义活动,而且对资金来源要绝对保密。”
黄河改道工程一共只拨款一千亿元。
光是给三千多万流民每人发一把铁□就花掉二百五十亿元,再加上土筐﹑扁担﹑简易帐篷和最低限度的生活用品,现在全部资金只剩不到二百亿元。
要在这里私自拨出一百亿,虽然他是副总理,也是犯了天大的法。
可是眼下,只有这笔资金他能支配。
黄河改道虽然是子孙万代的大业,若是这代人注定灭绝,也就谈不上万代,那时黄河涨上天又有什么关系?想是这么想,做起来却等于是押注。
一旦中国没到那一天,或是那一天来得晚一点,他就把自己整个输进去了。
他很明白这一点。
当陈盼问他生产出来的东西怎么办时,他仅回答“放着”。
只能放着。
只要中国还有一口气维持下去,那就是一堆一百亿元的废物。
制造这个浪费的人不够枪毙也得判无期徒刑,何况他本来就是个要被拔掉的刺呢! 然而他意识到自己只有这么一个机会了。
当一次副总理,他还没做任何一件非他不能做的事,包括这个黄河改道工程,谁挂帅也都是这么干。
他已经不指望再把官做得更大,连这个副总理也就是几天的事了。
如果再不敢进行这个“浪费”,他就白当了一次副总理。
他不在乎坐牢,死也没什么可怕,能为中国做点最后的准备,什么都值了。
中国没落到那一步,这点浪费也就没什么了不起。
到了那一步,就算是他最终的奉献。
在他心里,那一天是命中注定的劫数,不可逃脱。
那个“大的”无声无息却又地动山摇,已经走到近在咫尺的眼前了……Jun 04; 1998
Ⅵ福建武夷山面对强大的北军,福建唯一能倚仗的只有地形。
望远镜每落上一滴雨滴,一片景物就像融化一般扭曲流动起来。
李克明不遮挡雨滴,桩子似地站在毛竹之间,用望远镜看着山下公路。
没想到北军有这种装备,照现在的进度,至迟明天一早,北军就能越过这个堵塞段了。
眼前的堵塞段原来被认为是最难通过的,整整两公里道路被几十万方从两侧炸塌的山崖埋在底下。
北军的工兵几天前企图重新把路面清理出来,那进度一个月能完成就算快的。
可是今天,开来了一辆从未见过的特殊车辆。
车身很短,几乎是方的,能在狭小的空间灵活转弯。
它的发动机吼起来声如雷鸣,巨型车轮一人多高,一看就是个力大无比的敦实怪物。
它伸出两只长且灵巧的机械臂,把驮在它背上带凸凹纹路的高强度钢板一块块取下,按顺序铺在埋住路面的乱石上。
一队训练有素的工兵跟在两边,把钢板连接固定在一起,并在跨度太大的悬空之下进行支撑。
一条钢铁的新路面眼看着在堵塞公路的乱石之上形成。
那怪物铺好一块钢板就往前开一点,顶多钢板用完时沿着铺好的钢板路退回去再驮上一堆。
一系列运输车和吊车跟在后面为它服务。
这么一会儿,李克明就眼看着它往前铺了七八十米。
如果让这条钢板路铺成,北军的战车﹑坦克﹑大部队和给养就会像洪水一样轻而易举跨过几十万方山石,也就等于宣告整个“堵塞”战略成了儿戏。
面对强大的北军,福建唯一能倚仗的只有地形。
自古有“闽道更比蜀道难”之说。
福建百分之八十是山地,公路少,路面窄,通过性差,易守难攻。
尤其是扼守门户的武夷山脉,北连浙江仙霞岭,南倚广东九连山,绵延二百五十公里,全是险要地势。
自从李克明被自治政府任命为武夷山防线总指挥,他便把过去螳臂挡车式的正面防御战略改成了目前的“堵塞”战略——把一切机动车辆进入福建的路径全部堵死。
只要没有路,北军的机械化装备和重型火力就寸步难移。
徒步入侵的轻装步兵福建不怕,福建怕大兵团,而大兵团必须有道路。
李克明上任后指挥了一连串惊天动地的行动。
“惊天动地”四个字不是形容,名副其实。
一个特工组遣入江西,在北军鼻子底下把鹰潭铁路枢纽炸上了天,大火烧了两天两夜。
福建境内则炸断了三十七座铁路桥,一百五十一座公路桥,炸塌了十八条铁路隧道,四十二条公路隧道,除了八条面临战场的主要公路多处炸出眼下这种堵塞段,还把坦克车和装甲运兵车能通过的山路﹑山口也用炸药堵死。
北军的推进势头有效地被延缓下来。
同时,福建境内所有机场——包括可以被当做临时跑道的公路——也全部设置了障碍,使控制制空权的北军飞机无法把机降部队送下地面。
而伞降部队给地面火力充分发挥的时间。
伞兵落到地面多数已成尸体。
自治政府一度信心大增,以为福建可以自保。
但是身在最前沿的李克明十分清楚,北京前进的速度虽然慢了,却没有停止。
钢板路眼见着向前延伸,只要不停止,迟早会到福州。
武夷山比福州冷多了,特别是在冬雨中。
人身的热量被湿气吸得干干净净。
整日小雨绵绵。
毛竹凝聚的一串串硕大水滴不时掉进衣领。
李克明身边的那个小个子嘶嘶哈哈地颤抖,死死缩着脖子。
小个子是个工程爆破专家,知名度不高,论专业能力,李克明估摸他在世界也数得上。
他能用别人耗费的五分之一炸药,十分之一时间,炸掉多三倍以上的石方,而且方向的准确几乎像打靶一样枪枪命中十环。
他炸的桥不只是断,而是荡然无存。
他炸的隧道不是能以清理方式疏通的,而是等于要重新开凿一个新隧道。
亏得这个天才恰巧是个福建人,李克明的“堵塞”战略才能实施得如此惊天动地,差点把武夷山炸翻了一个个。
李克明放下望远镜,向肩后伸去两个手指,身后的随从立刻点燃一支香烟递上。
他塞进湿面罩上的小孔。
“张工,能不能把那个大家伙砸到他们头顶上 ”李克明指指对面山顶一块巨石。
那巨石看上去少说也有几百吨,形状是一个不规则的锥体,但却不是用锥底而是用锥尖倒立在山顶,非常奇特。
小个子抽抽淌出来的青鼻涕。
“从爆破的角度和落点来看,可以说是最佳选择。
不过那不是一块普通石头。
它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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