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祸》第138章


但叫声连成了一片; 也就不那么刺激; 只好像一种颇有强度的高频噪音。
除了换弹匣; 大牛的枪一秒钟不停。
他疯狂地咧着黑洞洞的大嘴; 似乎在享受最大的幸福。
他把饥民逼入一个三面峭壁的死角; 不让一个人跑出; 无比认真地挨个消灭。
他跺着双脚; 只在偶然之中发出一声痛快之极的大笑。
欧阳中华夺过卫兵的枪向天鸣射。
他是想制止大牛的屠杀; 可反倒促使大牛更加疯狂地扫射; 以为是别人要来和他抢人杀; 他要一个人过足瘾! 欧阳中华软软地垂下双臂。
死亡在眼前连成一片; 无限扩展; 扩展到整个中国茫茫苍苍的大地。
他曾踏遍这片土地的山山水水; 现在脚下铺满累累白骨。
谁能阻止这个民族的死亡 这个民族注定要死。
这样被杀死比其他死法痛苦少得多。
局部的仁慈是假仁假义; 就跟“老夫子”一样恶心。
民族的灭绝开始了。
这将是自有宇宙以来最壮观最宏大的灭绝。
一个堕落的、退化的、精神上死亡的民族还有什么理由在肉体上继续活下去 以往人类社会的变革以满足人的欲望为动力而鼓舞人们追求。
未来绿色世界的变革却是抑制人的欲望; 怎么可能被人类自觉接受 那么就只有靠恐怖; 一个化做现实的恐怖; 让人类累世难忘、连梦中想起也会发抖的恐怖; 熔铸成人类的集体潜意识; 才能强制变革实现。
还有什么恐怖比一场种族灭绝的大死亡更恐怖呢 大牛只是执行这场大死亡的一个小小工具而已。
谁也救不了眼前这些凄惨的人群; 谁也救不了他们身后那个灾难深重的民族。
中国亡了; 不要试图阻止; 安静地、超然地、听天由命地迎接这场惊天动地、无与伦比的大死亡吧! 冰川; 无边地流动; 闪光刺眼。
远古的恐龙成群结队; 仰天长啸……金山岭长城中国必须走出这片绝望的土地! 只有走出去; 十亿必死的中国人才能活下去! 这段长城是明朝著名将领戚继光督造的。
在东起老龙头西至嘉峪关绵延万里的长城中; 称得上最壮观的一段。
最高的“望京楼”能看到二百公里外的北京。
多处城墙建在高耸石崖上; 险状令人咋舌。
城上工事复杂; 不仅可防城下敌人; 也能抵抗攻上城墙的敌人。
烽火台和敌楼相当密集; 最近的彼此之间只间隔几十米; 而且造型各异。
八十年代这里曾辟为旅游点; 进行过修葺。
现在别说游人; 连附近村庄的老百姓都逃得一干二净。
此时; 这里成了绿色中国大学特种训练营的最后一个营地。
陈盼从未体验过人可以累到这种程度。
靠在城垛上; 似乎全身骨肉都彼此分离了。
从这个特种训练营一成立; 全部时间都是在野外渡过的。
从早到晚行军; 翻山越岭; 专走最难走的路。
训练野外生存、自救方式、捕猎技巧、识别植物、忍耐饥渴、露营; 直到对付蚊虫、雨天生火、防治疾病、调整变态心理; 所有在最艰苦的自然条件下存活的科目全有。
训练营共有五百三十一名学员; 一百六十四名教员。
随营携带一套薯瓜培植设备。
设备是改进型的; 分解成很多小单元; 行军时每人携带一部分。
塑料管也可以拆开; 一人背一段; 连同正在上面生长的薯瓜和管里的营养液。
行军过程不影响薯瓜继续生长。
每次宿营再重新连为一体; 补充营养液。
现在各工厂全力以赴生产的都是这种组合式设备。
技术上的问题基本都已解决。
但陈盼同其他人一样; 不清楚这个训练营的目的; 也不明白为什么要让薯瓜背在背上生长。
她本来可以不跟训练营出来。
全营只有她一个女性。
可是一来薯瓜移动培植是个新课题; 她得通过实践才能讲好课。
二来也是想看看这个训练营到底为什么。
五百三十一名学员全是她挑选的; 她因此觉得自己和这个营有了不可分的关系。
召她回国时; 主任助理在电话里说得很谨慎; 但从口气中听得出那件秘而不宣的“重要工作”不同寻常。
回国一路上她反复设想会是什么工作; 待她得知真相后却一点也不理解。
那工作受到如此重视和保密; 她看不出道理; 甚至感觉要她干的是件儿戏。
一个专门小组自始至终在考察“绿色中国大学”各期学员; 从中精选出了一千五百七十名最优秀的毕业生。
小组的挑选依据明确标准; 每项都有定量打分∶各科成绩、想像力、意志力、组织能力、独立性、责任感、逻辑性、身体素质……还有一项虽不用打分; 但是更清楚∶每位入选者都是男性; 都不能有妻子儿女。
要她做的是来把最后一道关; 然而让她依据的标准却模糊到极点;她要对这一千五百七十个人挨个做出这样的判断∶把濒于死亡的千百万人民交给他; 能不能放心 她觉得荒唐; 主任助理却非常严肃。
“这是石戈总理的要求; 也是他亲自点名要你做这件事的。”她便以“钦差大臣”的身份出现在“绿大”。
专门小组把一千五百七十人的详尽档案交给她。
他们接到通知∶她是最后决定者。
仔细想; 她之所以认为这种方式荒唐; 主要出于她认为自己没有资格充当这么多优秀者的裁判人; 但如果抛开自己来看; 这种方式却不无道理。
一千五百七十名入选者都是男性; 由一个女性的心灵去感觉能不能把孤苦无助的人民放心地交给他们; 是比专家们的理性判断更接近实际情况的。
当然那女人该是一个直觉敏锐、心灵纯正; 不存偏见的女人; 也是最受信任的女人。
自己在石戈心中是这样的女人吗 正是出于这种温心的意识; 她丢掉了不自信。
那些档案她两年也读不完; 而她的时间只有五天。
其实要她来正是为了甩开档案。
档案已被人研究过无数次了; 现在要的是一个排除任何理性的直觉。
她连每人的姓名都不问; 只说几句话; 或是提个什么问题; 甚至只在集体场合相处一会; 一点不用脑子; 让自己完全成为一块空白; 让被观察的对象垂直地投影过来; 捕捉住第一个反映出来的判断∶行; 或是不行。
一做出判断就不再改变; 无论事后怎样怀疑。
她身边总有一个专职人员; 随着她点头或摇头; 一千五百七十人的名册就分成了两本。
没给她规定数字; 选出多少人就算多少人。
她从未那样扎扎实实地感到过权力的含意。
她选出的人立即编进这个特种训练营。
训练营的训练大纲是石戈以“绿大”校长身份亲自下达的。
上至常务校长下至训练营营长都不知道训练营的最终目的。
多数人以为只有她知情。
她怎么否认也没用; 反而更被当作是在保密。
其实她知道什么 校长和营长至少还面见了石戈; 她到现在为止; 唯一能打上交道的只是那个讨厌的主任助理! 太阳已垂至西天; 射出黄澄澄的光。
眼前一切都似镀了一层金膜; 连山; 连云; 连浩浩荡荡的风。
别的颜色都被覆盖了; 只有在仔细辨认下; 才能看到古老城砖上的苔鲜渗出暗暗绿色; 砖缝中的小花紫里透红。
全体学员坐在一段沿山势升起的长城上; 像是在阶梯教室。
对面一座古老的点将台也许曾是四百年前戚继光调兵遣将之处; 现在如一座讲台。
登讲台的人还未到。
点将台上铺着指示直升机降落的标记。
身为学员副营长的邢拓宇又一次清点人数。
他是第一个被陈盼挑中的人。
别的教员都被派到四面去站岗。
这一片地区已经被仔细清查了几次; 虽然难以想像能有什么人来这里; 还是实行了戒严。
岗哨都设得很远; 绝对听不到这里的“讲课”。
这堂课不许教员听; 只有陈盼例外; 倒不是因为她有特权; 而是因为别人想当然地把她当做知情者; 也就没人通知她离开。
她瘫软地靠着城墙; 丝毫不打算自觉回避。
一是已经走不动了; 再也是想知道到底上一堂什么课。
她觉得她该有这个权利。
既然别人都以为她知情; 她还是名副其实为好。
与她坐在同一排台阶上的几个学员正在收集城砖上晒干的死蚂蚁; 拌上少许盐末; 一边品尝; 一边与别种昆虫的味道和营养价值做比较。
这是训练科目要求的; 但学员们更多的热情是产生于饥饿。
从出发到现在; 没给他们一粒粮食。
除了在背上生长的薯瓜; 全部食物都要由他们自己从野外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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