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祸》第139章


从出发到现在; 没给他们一粒粮食。
除了在背上生长的薯瓜; 全部食物都要由他们自己从野外获得。
训练和在绝境中生存完全成了一回事。
教员每天可以得到二百克饼干和一百克罐头; 她都软到这种程度; 靠吃虫子而活的学员又该是什么滋味呢 她觉得那些没被她挑中的人倒是走运了。
一个沙哑的男中音在轻声唱:我走在古道上古道很凄凉树已经老得没有了模样我走在戈壁上戈壁很宽广过去有水 现在是河床我走在边墙上边墙还很长有人把话 刻在石头上……天空越来越苍凉。
火烧云一层又一层地堆聚。
风在城堞之间呜咽低鸣; 宛如在诉说古代的战争; 尸骨; 离弦而飞的弩箭。
一架直升机像只大鸟一般从天边飞来。
旋翼旋出的圆半透明地辉映金光。
机身和玻璃反照夕阳; 仿佛通体在燃烧熊熊火焰。
直升机纯熟地直飞头顶; 稳稳悬在点将台的降落标记上; 起落架离地面只有几寸的间隙。
当一个人拉开舱门; 迈上地面; 直升机就像被推了一下迅速平移开一段距离; 然后一个急速上升; 飞向远方。
点将台上只剩下那个刚到的人。
石戈! 陈盼觉得血液、风、饥饿、心跳全都消失了。
眼前一片虚幻的光晕; 唯有他在焦点。
他老了。
仅仅几个月不见; 头发已经灰白; 在塞外吹来的风中稀疏柔软地飘动。
脸上的皱纹蛛网般密集; 刀刻一样深陷。
他的神态仍旧温和。
但如果说原来他的力量深藏在温和之下; 现在则已成为主体。
即便他一动不动; 即便他的微笑温和之极; 即便他让人伤心地变老; 力量却在他全身每个部分令人震撼地透射。
“同学们; 请聚拢一下。”他说。
“我不能用扩音器; 也不能喊。
为了躲开城市中那些窃听设备; 我才到这跟你们见面。
营长保证周围没有别的耳朵; 但我要跟你们讲的秘密太大了; 我甚至想用耳语跟你们讲。” 他的声音平静。
平静之下却有一股异乎寻常的激动。
学员的聚到前面。
陈盼没动; 她原来在中间; 现在变成了最后。
也许是风向正顺; 也许是特殊的感应; 石戈发出的每个字都似在耳边; 连同嗓音中的沙哑; 换气; 所有微小的变化; 全都清清楚楚; 真跟耳语一样。
“看着你们的眼睛; 我知道你们都在要求我回答一个问题∶最终要求你们去做的到底是什么 本来你们有权从训练营一成立就得到回答。
我感谢你们的沉默; 并且在难以找到意义的艰苦过程中坚持下来。
我为此欣慰和信赖你们; 因为未来要求你们的将是更多的沉默和坚持。
沉默和坚持都是很难的; 二者放到一起就更难。
可是无论我现在怎么说; 都无法说出你们将来的难处; 连万分之一也说不出。
也许在人类历史上; 将没有比你们更难的。”夕阳开始在金黄中渗入流动的红色。
长城上悄然无声; 只有萧瑟的风在荒草上悲凉地低吟。
“中国的局势你们都清楚。
每天给你们传阅的文件和情报也就是我能看到的全部。
前途是什么 我和你们一样; 不能回答。
那是未来活下去的人自己考虑的事; 用不着我们操心。
眼前我们要对付的是另一件事——死亡。
调查表明; 我国所有品种的食品储备都已在一个月前达到零。
我国的天然资源所能提供的食物——包括任何能吃的东西; 甚至树皮——也已经在能利用的范围内趋近零。
国际援助已经无法支持; 十天前开始锐减; 连连下降; 昨天只运进高峰时的17% 。
从能够保证一亿七千万人的生存下降到仅能勉强维持三千万人的杯水车薪局面。
半个月来; 人口死亡率已经达到3。5%; 预测显示; 近期将进入死亡率成倍提高的阶段。
二十天后将会陡涨。
比率无法计算; 也许是百分之二十、三十、甚至更高。
换算成人口数就是三亿、四亿……时间再长呢 如果继续封闭在这片已一无所有的国土上; 让自然和时间来寻找平衡点; 最终的死亡人数可能达到九亿、十亿、甚至更多。
“十亿; 从嘴里说出只是两个音符; 可真实地展现成十亿个父老兄妹妻子儿女则是一幅怎样的景象呢 那是无法用哲学家的冷漠和生物学家的麻木去回避的。
朋友们; 历史已经把这个民族的命运放在了我们的肩头; 那么我们就必须率领中华民族去反抗那个必然的死亡; 哪怕站在对面营垒的是所有不可抗拒的规律和法则; 或者就是上帝本人! “你们; 就是将和上帝作战的人! “而战斗; 就是中华民族即将开始的迁移! 中国必须走出这片绝望的土地! 只有走出去; 十亿必死的中国人才能活下去! “在现代世界里; 主权的概念就和中世纪的上帝一样神圣不可侵犯。
一个完整的地球被无数条由军队、武器和铁丝网组成的国界割裂。
【:文】有的国家广袤富庶; 遍布沃土森林。
【:人】有的国家贫穷拥挤; 只有沙漠荒山。
【:书】有的土地挤榨了几千年; 有的土地从未被开垦。
【:屋】闭上眼睛; 我们能清晰地看到中国边界的形状; 在这个边界里面; 全部所剩只有死亡。
可是把我们的眼界放到边界外面去; 不是立刻就能看见大量闲置的空间和资源吗 历史给我们强加了一个心理框架; 尊重主权; 而且半点怀疑也不允许。
但是当数亿生命面临死亡之际; 主权的神圣就必须让位。
生命的权利高于一切权利; 这是每一个社会都该接受的先天准则。
中国已别无选择; 为了拯救这十亿人民; 突破主权的民族大迁移是唯一出路! “你们要带领人民走出去; 这便是让你们经受这一切艰苦训练的目的。
这个计划将对世界产生太大的冲击; 提前走露半点风声都会引起轩然大波; 导致计划夭折。
你们会理解为此而需要如何谨慎和保密。
瞒着你们是不得已的; 就像领着中国人民走出去也是不得已的一样。
“生存空间的压迫使我们民族从很早就开始了迁移。
迄今海外华人的总数已有四千多万。
早期迁移被认为是离乡背井的下策; 但是七十年代末期开始的新移民浪潮彻底改变了这种观念。
出国被视做能够获得财富、美好生活和成功机会的光明之路。
移民成份从过去的华工变为精英; 又通过精英阶层拥有的信息能量把对出国的向往进一步普及。
可以说; 大迁移的全民动员和心理准备在这个过程中已相当充分; 能量的指向已经向外。
九十年代乘船漂往海外的船民大量增加。
而前不久七千万人民冲破国界进入俄国远东和外蒙就已经自发地宣告大迁移正式开始。
现在我们要做的只不过是在最短时间内让迁移达到最大规模; 以在大灭绝降临之际尽可能多地挽救我们人民的生命。”石戈讲话很少做手势。
他那在落日光线中逐渐暗淡的身影被西天明亮的天幕衬得越来越突出。
“让我们展开一幅世界地图来看迁移出路。
地图在你们每人心里。
要习惯这样的方式; 今后你们许多东西都只能在心里展开。
迁移的最大出路无疑在北方。
俄国的西伯利亚比整个中国大三分之一; 却只有不到五千万人口。
蒙古的面积将近一百六十万平方公里; 人口不到三百万。
这片地区的天然资源可以供养四至五亿人。
也就是说; 去掉当地居民总数; 再减去前不久从我国进入的七千万人; 那里还应当能吸收三亿或四亿人。
这片地区与我国接壤几千公里; 除了东北被黑龙江和乌苏里江阻隔; 其他边界全可以步行通过; 迁移难度最小; 因此是我们所能指望的最主要的迁居地。
第二条迁移路线将沿着古代的丝绸之路; 通过阿富汗、巴基斯坦、伊朗和土耳其进入欧洲。
欧洲空间虽不宽阔; 但她的富裕应当有能力养活我们两亿人; 至少我们这样希望。
亚洲国家不能指望; 他们多数和中国一样贫穷或拥挤。
日本南韩虽然富有; 但都是弹丸之地。
我们还有三亿人要往外迁; 这就逼我们必须考虑跨越大洋。
美国、加拿大和澳大利亚都是既富有又广袤的国家; 问题的关键在于我们怎样把如此之多的人运过大洋……” 陈盼想起那位在阿姆斯特丹购买旧船的年轻官员。
此时他如果在场; 那番抱怨就会变成怨船买得太少; 黄金储备还应当再花几倍几十倍; 把世界所有的旧船全买下也不够运送三亿人啊! 然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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