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蚁贼》第314章


“比赛共分三场,上午两场,下午一场。结束后,有从军中精选的骑兵,给百姓表演马毬、骑术。投壶那一块儿,则有箭术、射柳的表演。除了这围棋、投壶、蹴鞠之外,另有戏剧、小曲儿、说书等活动,不过不在这一区,都在城东。”
邓舍很满意,转望了一圈儿,没见姚好古,问道:“姚先生呢?”
“昨日给他下的有帖子,姚先生好下棋,大约去了奕馆。”
“明天安排的什么节目?”
“奕馆改成斗鸡,蹴鞠改成马毬,投壶改成角力。”
马毬得有马,算是高级娱乐,寻常百姓可望不可及,有能力参加的都是衣冠子弟。高丽风俗,每逢端午都会举办大型的马毬比赛,高丽王亲自出席,武官年少者及衣冠子弟有意者皆可参加,技艺出众的,任武官职位,称之为“端午选官”。
这么做,是有一定道理的。
马毬这项运动,骑在马上击毬,危险性很大,不禁需得有胆气,更非得有高超的骑术不可,能从中胜出者,无不一时之选。早前,邓舍之所以将之定为军中的固定娱乐项目,着眼点也就在于此,可以寓教于乐,有助养成军中骁悍争先、不示弱的风气。
不过,邓舍到底不是高丽人,虽看到了击毬的好处,对高丽“端午选官”的旧制并不太清楚,听洪继勋在旁边说了,他心中一动。
既然要大力宣扬军民同乐,汉丽一家,那么何不顺水推舟,借用一下这个高丽旧制呢?他想了想,道:“击毬好。明天,叫佟生养、陆千十二他们也来看看,可以挑几个胜出的选入军中,给百户以下的军职。尤其出色者,给我,选入我的侍卫队。”
文华国自无不应。
邓舍触类旁通,点了点场中,道:“就这蹴鞠队里,明日角力场上,有体格强壮、技艺娴熟的,他们若愿意,也可以拔入步卒营及弓手营中,给十夫长的军职。……,就交给你来负责,凡愿从军的,都给红花,骑高头大马,拉出去游游街,叫百姓们都知道。要大张旗鼓地办。”
蹴鞠源自春秋战国,汉朝人把它视作“治国习武”之道,曾在军中广泛开展,《汉书》有《蹴鞠二十五篇》,列入兵法类。可见,从一初起,蹴鞠就与军队有密不可分的关系,选拨其中优异者从军,并不令人觉得奇怪。
文华国答应了。几人说过正事,开始看球。
但见:场上红队一人,勾脚踢球,使了个倒挂金钩,那球眼见奔入毬门上的风流眼。黑队球头跃步迎上,头槌顶出,恍似流星一道,早有队友接住,膝盖一碰,皮球落地,滴溜溜转了两圈。
这队友望了望台上,看到邓舍正在观赏。当下,他先不出球,卖弄精神,球不离足,足不离球。倏忽间,圆滚滚一个球,上了肩头,微微缩身,滑落后背,腿往后深,再轻轻将之挑起,颠球数十下,一点不带落地的。如此这般,竟是兴致所到,耍了一手好“白打”。
邓舍忍不住喝彩:“好!”
那队员得了鼓励,兴高采烈,越发拿出全身本事,来一个“风摆荷”,玩两手“玉佛顶珠”,“双肩背月”在前,“拐子流星”随后。临到末了,他拔脚飞射,如射长虹,犹如经天之彗,正过门上,撞入风流眼里。
“好毬!”
场边锣鼓喧天,妓者歌舞。
若说马毬为衣冠子弟的娱乐,那么踢的一脚好蹴鞠的,多半街头恶少年。无论来自军中,抑或来自民间的,一个个争强好胜,比勇斗狠,你来我往,花招频出,精彩纷呈。观众看的津津有味。
士卒虽然体力占绝对上风,奈何按照规定,踢球时,身不能离开固定的位置,主要拼的是技巧。他们毕竟身在军中,许久不练,未免生疏。一两个的出众,不代表全部队员的出众,上午第一场比赛,被红队赢了几分。
文华国大觉失了面子,恼怒非常,要非邓舍在场,怕不早掀了桌子。
他黑着脸,连声道:“狗日的,狗日的,太不争气。丢了咱军中的面子,丢了咱行省的面子!”翻眼悄悄看了眼邓舍,恶狠狠道,“……,这且也罢了,更丢了主公的面子!非打不可,非打不可!”
他气哼哼的,拔脚就要下台。邓舍伸手拉住,笑道:“输就输了,何必动气?我看呀,这第一场输的好。”
红队都是百姓子弟,他们赢了,自然高兴,合了军民同乐的意思。不过,黑队却也不能一直输,军队的面子不能不要。邓舍道:“待会儿不是还有一场?包括下午的那场,铁命令,必须赢!不但要赢,还要大比分赢。”
文华国自下去布置,重新挑选人手,组织队伍。
第二场比赛,比试的“跃鞠”。不设球门,双方队员下场,相互追逐奔走,争抢皮球,以踢球次数多且高者为胜。黑队有体力的上风,速度极快,弥补了技巧的不足。他们知耻而后勇,大呼小叫,气势压人,这威风一拿出来,果然扳回了面子,大比分获胜。
文华国的脸上这才露出点笑容。
比赛到半截,洪继勋有事,先行告辞。
等到比赛结束,将近午时。邓舍看看天色不早,百姓欢呼声中,他起身略略说了几句,既夸奖了黑队,也夸奖了红队,不偏不倚,平易近人。留下文华国,由毕千牛等簇拥着,接了高丽公主与罗官奴回来,离开了小校场。
早晨时,罗官奴受了惊吓。她年岁小,情绪变化快,受欢庆气氛感染,高兴的小麻雀似的。她坐在轿子里,不安分地扭来扭去,小手偷偷提起轿帘,露出条缝隙,小声地叫邓舍:“爹爹,爹爹,……”
邓舍打马近前,问道:“怎么?”
“下午还来看么?”
她眨着大眼睛,满脸尝到好吃糖果,意犹未尽的样子。
邓舍笑了笑,道:“你若还想来看,我叫毕千牛陪你,好么?”
“你呢?”
“你看那是谁?”
邓舍指了指前边,罗官奴飞快地往左右溜了眼,见没人注意她,探出小脑袋,向前看去。不远处,街道边儿上,立着数个骑士。当先一人,锦袍软甲,腰带短剑,马挟长弓,年约二十上下,神情端重。
熙熙攘攘的人群,热热闹闹从他的身前涌动而过,他一言不发。这一静一动,越发衬托出了他的严肃沉默,不是赵过是谁?
罗官奴失望地叹了口气,知道邓舍下午肯定有事,是出不来了。她道:“爹爹有事,奴奴一人好生无趣,不来看了。”
“过些时日,等不太忙了,我陪你回双城好不?……,想你父亲了么?”
罗李郎前阵子来过平壤一次,没几天就回去了。邓舍任给他的新官职,与李敦儒一样,同为左右司员外郎。不过,李敦儒那个没实权,他这个货真价实,现为吴鹤年的第一副手,位置很重要。
“爹爹待奴这么好,奴奴却不曾想过父亲哩,……,只是,想家中姐妹了。”
她的回答乖巧有趣,邓舍一笑,说道:“以后莫要叫我爹爹了,你如今身份不同,需得叫我相公老爷。”
罗官奴本为他的婢女,后被收为侍妾,这即所谓的由婢而妾。按道理讲,两者不过名义上有所不同,本质没有区别,地位都很卑下,继续使用“爹爹”的称呼并无不可。只是,邓舍如今执掌一省,叫人听见,未免不太端庄,惹人笑话。
罗官奴满不情愿,道:“不,就叫爹爹。”
“要听话。”
“好吧,不叫爹爹了,但是也不叫相公老爷,爹爹你又不老。叫相公爹爹。”
邓舍开怀大笑。行不几步,与赵过汇合一处,赵过跳下马来,恭谨行礼。邓舍挥了挥手,道:“起来吧。阿过,你这官儿做的越大,怎么礼节跟着也越来越多起来了?知道军中、行省暗地里怎么称呼你的么?”
“臣不知。”
“都叫你多礼将军。你我自幼相识,虽不是兄弟,比亲兄弟还亲。我做百夫长之时,你曾在战场上救过我两次,我也救过你两次。咱俩可谓换命的交情,你在我面前,何必这么拘谨呢?你看看文叔、陈叔,谁与你这般一样?”
“主公所,……所言甚是。然,然而,上下尊卑,不可不分。”
邓舍没了脾气,表面不快,心中喜欢。他摇了摇头,道:“算是拿你没办法。……,上马吧,边走边谈。”
赵过不急着上马,先打发了随从,远远落在毕千牛等侍卫的后边。随后,他勒住缰绳,请邓舍先行,退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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