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郎归》第71章


一惊:“吓!小夫人怎么哭了?眼睛肿成这样,待会儿可怎么上妆呀!”
陆福生冷冷说道:“那就不上。”
喜娘忙道:“小夫人说的这是什么话?今天可是小夫人大喜的日子。一辈子可就这么一次,怎么能连妆都不上?”
陆福生道:“是你家公子纳妾。你家公子都还不在乎,你竟管这么多?我这一辈子或许只有一次;可你家公子日后娶妻纳妾次数还多。这次有什么紧要?”
喜娘叹了一口气,又急忙去找冰给她敷一下。之后又抹了厚厚的粉,总算是给遮住了。
喜服很精致,浅绯色的锦缎绣满了奇花。可这竟然是她的嫁衣!没有凤冠,没有霞帔,甚至连衣服都不是正红色。她就这样附属于他了。
他不是她的,偏偏她却是他的。
☆、纳妾
63。纳妾
《春秋传》曰:“女为人妾;妾不娉也。”纳妾之礼:一,妾室花轿不从正门入;贵妾良妾从侧门进;普通姬妾从后门角门进;二,不拜天地父母;三,嫁衣不能着正红;四,需向正室敬茶,得到正室认可,方能为妾。
陆福生是沈府丫头收房,不需要坐轿子;沈子忱尚未娶妻,陆福生也不需要向正室敬茶。婚礼上客人很多,十分热闹,可仪式却简陋的夸张。
没有三书六礼、没有八抬大轿、没有凤冠霞帔、没有红色嫁衣、没有盖头,甚至不需要拜堂入族谱。陆福生从偏院步行而来,一身绯衣站在沈子忱身侧。
她,就这么嫁给他了。
可是,其实连这些她也不配得到。律法有云:“妾不为妻,婢若非生子,不为妾。违者徙两载。”她是沈家的奴婢,又是贱籍出身。曾经有过一个没有生下来的孩子,还是个女孩儿。若非沈家在平卢镇一手遮天无人敢将沈子忱下狱,她如何能嫁他为妾?沈子忱如今能纳她为妾也已是恩赐。
娶妻时男方须穿正红色礼服,纳妾则不必。连新娘子都一身绯衣,新郎一身红衣算怎么回事?
沈子忱一身黑衣,衣角微翻能看见里面暗红色的里子,是剑南镇运来的莨绸。常言道:“男要俏,一身皂。”沈子忱本就生的俊美,此番皂衣加身,又是初婚大喜,端得是玉树临风意气满怀。
沈子忱微笑着扭头看了一眼身侧的陆福生,向她伸出了手。陆福生瞧着他递过来的手,纠结了好久也不肯将手伸过去。沈子忱神色不变,扬臂一把将陆福生揽在怀里。
沈子忱身上穿的莨绸由莨薯等寒性药材染就,触体生凉。陆福生倚在他的怀里却觉阴冷。
沈子忱附在陆福生的耳边轻轻说道:“你若想闹尽管闹。赵谐成就在席上。反正要丢丢得也是你自己的脸。多少人翘首,就是等着看你出丑呢!”
陆福生脸色微变,仰头强扯着嘴角,露出微笑来。沈子忱瞧着她这一副强颜欢笑的模样闭上眼睛,睁开眼又是一脸微笑,牵着她的手向各桌的亲朋好友敬酒。惠然端着酒壶和酒杯,一直尾随其后。
陆皖李皓等人也过来观礼,赵谐成与他们同坐一桌。赵谐成一袭青衫端坐在椅子上,见沈子忱和陆福生过来也端着酒杯起身。
天气很热,沈府里有冰库,酒都是冰镇的,铜樽装着酒,也冰冰凉凉的。沈子忱一直端着酒杯敬酒,敬完之后牵着陆福生的手走向下一桌。他的手像是裹了霜雪,凉的夸张。陆福生见到赵谐成,手心也凉得夸张,想要挣开沈子忱的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沈子忱举着酒杯向赵谐成敬酒,笑道:“赵兄能过来参加沈某的婚礼,沈某不胜感激。不知赵兄为我们夫妇准备了什么新婚贺礼?”
赵谐成扯了扯嘴角:“斯年兄见多识广,见惯了宝贝。赵某不敢献丑。准备了一对翡翠玉碗,还请斯年兄不要嫌弃。”
沈子忱冷笑道:“一对玉碗,还是翡翠的?襄和兄有心了。沈某还以为襄和兄会送来一对明珠呢!”
赵谐成一怔,也没料到他会说出这么刻薄的话。
陆皎听到这话也有些不可思议。君知妾有夫,赠妾双明珠。沈子忱说的一对明珠是这个意思么?
李皓戳了下陆皎的手臂,示意她看这三个人。满脸幸灾乐祸的表情。
赵谐成沉着脸;陆福生扭过头一脸隐忍;沈子忱看着谈笑风生,却已是炸了毛的妒夫。陆皎抬头盯着他们,依旧难以置信。
沈子忱又斟了一杯酒:“相王殿下,陆公子,先干为敬。”
李皓陆皖二人也都起来回敬。沈子忱与他们客套几句,又道:“几位慢用。我夫妇还有事,就不能亲自招待诸位了。”
说罢,拖着陆福生又离开了。
宴罢,沈子忱竟真的特地留了赵谐成跟陆福生再见一面。
时为仲夏,柳荫遍地,芙蓉开了满池,赵谐成就站在莲池对面等她。衣带飘飞,青衫如故,昔时他说要带她远走高飞;今日再见,却似诀别。
陆福生准备了一肚子的话要同他说:我那天一直在等你,你为什么不来?我没有等到你,很伤心,很难过。我今天嫁给沈子忱也是被逼的。沈子忱竟如此巧取豪夺纳我为妾,这我觉得屈辱。我很委屈,并且一直在想你。
你没有来,是不是突然生病了?是不是有人逼你?是不是有了什么意外?是不是,你觉得为了我放弃一切不值得,所以真的不要我了?
赵谐成,我从来没有想过你会是第二个瞿庭东。
再我暗无天日的时光里,你是我唯一的光。
你说过永不负我的!
陆福生提着裙子跑过去,木底的绣鞋踏过红木雕花的浮桥梆梆作响。赵谐成闻声扭头,看到了一路狂奔过来的陆福生。陆福生停在赵谐成面前,因为跑的急,她的脸颊红红的,现在呼吸还是不稳,依旧大口的喘息着。陆福生握着赵谐成送给她的那块玉佩,一脸期待地望着赵谐成,眼睛黑亮亮的闪着光。
赵谐成颔首致礼:“沈夫人。夫人今日大喜,赵某还未向夫人致贺。赵某在此祝贤伉俪白头偕老,百年好合。”
陆福生愣在那里,突然间发现她准备的一肚子话一句都说不上。他们两个人,竟然只能这样结束了。
陆福生强勾了勾嘴角:“哦。这样啊。多谢赵公子赏脸赴妾的婚礼。”
赵谐成笑着拱手告辞,陆福生伸出手似是要挽留,可看了下自己的衣袖,又想起沈子忱昨夜说的那些话。
她还要扯住他的衣袖哭闹质问他么?真要沈子忱那厮猜中么?事到如今,即便她再纠缠还有用么?
陆福生举了一半的胳膊又放下了。赵谐成扭头离开,陆福生看着他的背影一片茫然。
赵谐成走了几步却又停了下来,转过身来看着陆福生,称呼如前,又道:“陆姑娘,舍妹成亲之后赵某就要回京城了。如无意外,也许赵某就再也不会回来了。舍妹婚礼那日,赵某会致上贺礼,人就不来了。”
他是说,这是他最后一次见她。
赵谐成道:“舍妹初夏粗鄙顽劣,性子急,又容易闯祸。可舍妹确实不是坏人。日后舍妹嫁过来了,还请陆姑娘多多担待……”
林初夏嫁过来便是正室,她不过一小小的侍妾,能照拂林初夏些什么?更何况林初夏那样雷电一般的性子,能不欺负她就已经很好了。他说这些又有什么作用?
赵谐成话说一半就停了,又朝她拱了拱手:“陆姑娘,祝你和斯年永结同心,早生贵子。陆姑娘……你要幸福。在下,告辞了。”
说完赵谐成便走了,竟再也没有回过头。
结束了。只能这样结束了。
陆福生六神无主,一个人浑浑噩噩地从莲池回到沈子忱的书房。书桌上收拾的干干净净的,玄铁镇纸搁在一侧乌黑发亮。陆福生掏出玉佩搁在桌上,拿起镇纸就砸了下去。
这玉佩是和田羊脂白玉,和田玉属软玉,较为易碎。玄铁极硬,没几下,玉佩就碎成了小块。陆福生红了眼,将那碎玉一把拂在地上,自己趴在书桌上痛哭起来。沈子忱站在门口看了她好久,最终还是没有进来。
晚上回房,陆福生换上一身水红色中衣坐在床边。沈子忱进来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陆福生只是盯着脚尖不说话。沈子忱皱着眉不理她,从床上抱起了一床被子准备去外间。
陆福生却拉住了他的衣袖。沈子忱抬眸看了她一眼。
陆福生道:“留下吧。”
说着便接过了她手中的被子。沈子忱坐在她身侧,陆福生伸手要解他的衣服,手掌却被沈子忱一把扣住。
沈子忱问道:“你是认真的?”
陆福生抬起头看他,眼睛里似乎藏了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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