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郎归》第76章


刚刚好不容易做好的针灸又没用了。胡闹了半晌,陆福生推开他转过身,一个人待在角落里擦洗身体。洗了一会儿,又转头看了眼沈子忱,他却也背对着她,似是生着闷气。
陆福生斟酌了一会儿,那少爷是那样的脾气,还能指望他主动求和?可方才他按着她在水里扑腾半天,按说再大的火气也该消了啊。还能要她怎么示弱?
陆福生沿着池壁走到沈子忱身边,拧了自己的毛巾给他擦背。沈子忱察觉,扭头就握住了她的手腕。陆福生瞧他发怒也不敢挣,轻轻叫了声:“公子。”
沈子忱沉着声:“一年多了,陆福生!你以为我有多少耐心。”
他伸出另一只手握住她的左胸:“你的心真的是石头做的么?就算是块石头也该捂热了。你已经嫁给我了。却宁肯给别人的孩子当义母,也不肯生我的孩子?”
陆福生已决心要与他修好,这事情当然不能承认。她挣开他的手掌,靠在他的胸膛,不让他看到自己的眼睛。拥着他轻声说道:“公子,你误会妾了。妾初入府时公子对妾有诸多成见,妾在府里常被人欺压,因为赵公子一再帮妾解围,妾这才犯了糊涂。后来他弃妾而去,妾才知道这世上只有公子对妾最好。公子肯不计前嫌,妾怎敢再有二心?妾若不是真心跟随公子,怎会顺从公子?怎会嫁予公子?
妾本不该备着公子私自避孕,可妾确实没有想好该怎么跟公子提。妾这两年暂时还不想要孩子。”
沈子忱松开她的手腕,算是有了回应,想来气已消了大半。可语气却依旧是冷冷的:“为什么三两年内不想要?”
陆福生道:“妾头一次怀娠的时侯六个月小产,虽说妾有幸活了下来,但毕竟伤了身子。三两年内妾就算真的再有了身孕,以妾的身子,怕也留不住他。本来这也没什么不能很公子说的,可妾到底是存了私心。
福生是公子的妾室,先于正室生子必遭忌惮。林姑娘是公子的未婚妻,将来必定是要嫁给公子的。可林姑娘的脾性公子也知道,妾若被她忌惮,如何能在府里安稳度日?”
沈子忱想起他第一次见到陆福生与林初夏碰面时的场景。陆福生满脸恐惧精神崩溃,拼命地想要离开,明显是被吓着了。他拉住她的手,她却躲在他的身后呢喃:“不要杀我。”若是林初夏什么都没对她做过,她何以便惊恐成这样?
陆福生又道:“那日之事确实不能怪林姑娘。林姑娘本是好意拉妾,是妾不领情,不愿她拉妾。可那时不管妾如何,她确实有能力拉住妾,不过她松手了。这一切都是妾自找的,怨不得旁人。但是公子当知,林姑娘遇事只顾自己的喜恶,并不会顾及公子的子嗣的。
林姑娘出身名门,嫁过来便是公子正经的发妻。公子不等她过门,府中就已纳妾生子,如此不异于公然打她耳光,林姑娘焉能不恼?
福生自然知道如若林姑娘真的恼了,公子也定会护我。可林姑娘嫁过来必定是正室,福生身为妾室,每天要晨昏奉茶请安,叩首于她的身前。若她要折辱于妾,妾也只能忍。并且公子不能管,管了便是纵妾欺嫡,有悖伦常。更何况公子总是要忙其它的事情,不可能一直待在后苑?公子离开后后苑便只有妾与她,她连公子都算计过,此后还有什么不敢的?”
沈子忱听罢,竟真的哑口无言。林初夏是父亲为他定下的妻室,不仅是他的婚盟,更是沈家与林家的联盟,他必须娶。哪怕他死了,林初夏做了望门寡,也会有人举着他的牌位娶她过门,完全没有办法改变。
陆福生搂紧他的腰,泣道:“公子,妾知道你还为攸宁的事耿耿于怀。可是你要信我,我不是故意不要她的。那时公子跟妾吵架,话那样狠绝,妾以为公子是真的不要我们母女了。老夫人寿宴那日恰巧又传来了妾和笙坊旧友薇儿的死讯。妾的朋友不多,唯有薇儿真心待我,可连她也没有了。妾当时是只觉生无可恋心如死灰,所以才想寻死,并不是打定主意非不要腹中的孩子的。
公子,我们的攸宁若是还活着,现在也该有半岁了。妾常常会想她若是还活着会怎样怎样,所以才收了申琳姐姐的女儿做义女。妾也想跟公子早些生个孩子,一辈子安稳过日子。可妾不想因为妾,就弄得府中后院起火鸡犬不宁,再让公子为难。”
沈子忱看她哭泣,心底一动,倒真个心软了。沈子忱抱紧陆福生,擦去她脸颊上的泪,轻声说道:“对不起。是我错怪你了。孩子的事由你决定,我不会强迫你。你也不要再自己偷偷施针了。刚刚见你一针下去还见了血,一定很疼。你最近不肯要孩子,避子的药我去安排,你要是嫌它苦,喝不惯,就把你扎的这些穴位告诉我。我练过点穴手,日后我帮你点就是。不管怎样,总好过你自己用针扎。”
陆福生点点头,竟真将穴位都指给他了。沈子忱练点穴手之前背过人体穴位,对于穴位比她要熟悉的多,按着她指的三两下就成了。
二人收拾好换上寝衣回房休息,玉漏正滴到二更。沈子忱躺在陆福生的背后拥着她的腰,呼吸均匀,似乎已经熟睡了。陆福生倚在他的怀里盯着窗外的月光却是久久不寐:
“陆福生,你瞧瞧你自己!跟和笙坊的那些娼妓有什么两样?不是说好了要报仇的么?看看现在这仇报成了什么样子?矫情虚伪到连你自己都要作呕!”
☆、杀人
68。杀人
张君璧是因着申琳的关系入了平卢军。张君璧武功高强,很受沈子忱赏识,甫一入军营就是四品校尉之职。沈子忱之父平卢节度使沈昊初初入仕时,承祖荫,也是这个职位。张君璧如此,本来也是前途不可限量的。
可张君璧必定是江湖出身,散漫惯了,军营里规矩森严,他受不惯,倒似美玉沉在泥沼里,一点光彩也露不出来了。
沈子忱怜才,又做了平级调动,徙张君璧为四品王府侍卫,行保卫郡王府的职责。沈子忱事务繁忙,不能常在府里待着,又怕陆福生在府里闲的无聊,就常常要惠然文茵两个陪着她出府走动,张君璧随同保护。日子久了,怕麻烦,就直接将张君璧赏给她做了贴身侍卫。此后,张君璧便只受陆福生的调遣。
不久便到了薇儿的忌日,申琳抱着孩子,带着陆福生一起去祭拜。如今熬出头了,陆福生与申琳俱为人妇,衣食无忧,出行都有丫鬟陪同。宝马雕车香满路,张君璧在前面驾着马,从青州最繁华的街道走过,路上行人退让,好不威风。
可薇儿没福,没有活到这一天。
陆福生一向与薇儿亲近。之前总黏着她叫她师姐的人,如今却长眠于地底,竟是天人永隔。申琳见她难过,只好将孩子先给张君璧,自己凑到陆福生身边安慰她。申琳没读过几本书,“死者长已矣”的话也不会说,“你这个样子,薇儿若是在天有灵的话也要难受。”这样的话嚼了几遍也没有意思,最后索性痛骂了和笙坊那王鸨儿一场,末了也不忘撂狠话:“最好别让姑奶奶再碰见她,否则姑奶奶必将她碎尸万段!”
其实申琳也不过是说说,没想到回程途中陆福生竟真看见了她。
陆福生不过掀开车窗的小帘,却真个瞧见了那王鸨儿。街边售胭脂的铺子旁一个中年女人正带着丫头挑选货物,女人五十开外年纪,没有发髻,脑后仍旧如未嫁女一般垂着头发。这副打扮,若不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婆,就只能是娼妓了。
马车经闹市,走不快,车窗外的风景移动缓慢,偏偏王鸨儿这副打扮扎眼的很,陆福生不由得就多留意了几眼。待她回头,果然是那张熟悉的不得了的脸。
一年前这个老女人还将曾陆福生关在和笙坊的小黑屋里过。那个房间四面没有窗户,烛光暗黄,满室都是阴惨惨的气息。陆福生手脚都被缚着,这个女人一下子将她推到一条春凳上,陆福生侧着头,能看到嵌着钢针的鞭子闪着银光。这女人使一个大汉一鞭鞭打到她的背上,冰凉的针刺进皮肤里,继而便成了热辣辣的疼痛。
这种刑罚一般不会持续太久,因为一般受刑的挨不了几鞭就要求饶,什么都肯依从了。可陆福生不一样,她抵死不肯,最后这万能鞭竟成了每月例罚,一打就要半个时辰。有的时侯,陆福生是真觉得撑不下去了,这次是必死无疑了。可没想到这些年过去了,她竟真的活下来了。
虽时隔一年,陆福生看到王鸨儿仍是胆寒。薇儿也是死到她的手底下,死前不知又被怎么折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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