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凰断歌》第219章


她愣了愣,“殿下如何知道我是在假笑?”
“因为我就经常这样啊。”他咧嘴做了个笑容,“母后说我是太子,不许哭丧着脸。”
“这世上,许多人的笑,都是假的罢。”她轻轻说。不知何时雪落,如飘絮簌簌而落,轻盈无声的落在她的鬓发眉梢,然后寂寞的化去。
三、
殷谨繁知道自己的父皇其实并不喜欢他,许多事情就算他做得再努力,也不会比得上十皇兄,于是渐长些他也就散漫了,父皇看着他的功课气得拍案怒骂,他漫不经心的垂目听着,不以为意。
“陛下息怒。”他忽然听见有个清亮的女声柔柔的劝,“孩子哪有不淘气的,太子殿下是陛下的儿子,怎么会不聪明。”
他抬眼看了那个女人一眼,赵顺仪,他父亲的新宠。
她亦看了他一眼,似是轻轻眨了一下眼睛。“皇上。”她对他的父皇说:“太子殿下的字写得极好呢。依臣妾看很有陛下的风骨。”
“大息未来的国君写得一手好字又有何用。”父皇这么说,可虽是如此,倒的确是气消了不少。
“诶,谢谢你了。”次日再见她时他吸了吸鼻子,说。
她挑挑眉,“殿下好没诚意。”
他想了想,“那你等会。”
说完后一溜烟奔向了自己住的偏殿,不一会儿出来,怀抱着一个攒心盒子,正儿八经的塞进她怀里,“酬谢。”
她打开,是一盒枣泥糕。
“殿下可真大方。”
“这可是我最喜欢的。”他嘟着嘴说。
四、
“你来迟了。”他皱着眉,从梨树翠叶的缝隙向她递去不满的眼神。
“先前遇上了婉贵妃,被她刁难了一会。”她轻描淡写的说,从云锦广袖中掏出一卷劄记,“你功课中难的地方,我都替你解决好了。”
“多谢。”殷谨繁轻盈的从树上翻下。又不安的看了眼她:“婉贵妃最是跋扈,连母后都奈她不何,你……你没受委屈罢。”
“受了。”她点头,一派严肃,“太子可要为我报仇么?”
这个答案殷谨繁有些始料未及,讷讷了一会答:“嗯,你等我长大吧,我长大就能帮你报仇了。”
“真的?”
“真的真的。”他挑起狭长清澈的丹凤眼斜睨于她,“我如今受你的恩,自然会偿,你不信么。唔……那立个誓好了,我长大了,一定、一定不让人欺负你,不让你受委屈,谁欺负你,我就欺负谁。”
五、
灵慧如她,在永业二年时已是宠冠后宫的赵婕妤,就连曾经不可一世的婉贵妃,都渐渐在她面前失了锋芒。人前巧笑倩兮的宠妃,人后是什么模样无人可知,但殷谨繁总觉她没变,她依旧孤独而温柔。有时他也会觉得她深不可测,可他也相信,她一定不会害他。
永业二年,大息内廷愈发混乱,婉贵妃在新宠身上感觉到了威胁,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红颜不再,于是更加热切的追逐权利,与皇后的斗争日渐激烈,也正是在这一年,他的母后重病。
悲伤是缕缕药香,绝望是溅在帕上的血。
殷谨繁会记得七月某一夜倾盆的暴雨,母后最后回光返照时想要见父皇,他匆匆在暴雨中狂奔,却叩不开婉贵妃禁闭的宫门。
母后要死了,可父皇却在婉贵妃这醉生梦死。
可母后要死了!一时一刻都耽误不得!
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他顾不得抹去,又急急往另一个他早已熟记于心的地方跑去。
“莲娘娘、莲娘娘!”雷鸣闪电下,他的哭号有多么凄厉他并不知道,那是殷谨繁漫长一生中最最狼狈的时刻。他拍打着朱红的宫门,满目皆是血一般的红,而他觉得自己是在深不见底的黑渊。
门豁然被打开,他看见她撑着伞亲自奔了出来,满脸的惊诧。
“莲娘娘,救我母后……父皇、在婉贵妃那……”他不顾一切的扑倒在她怀中,嚎啕大哭。
六、
“你知道你要做什么吗?”她牵着他走过长长的廊桥,初冬的雪花晶莹破碎,被风带起星星点点吻上他的眼角,纠缠在她的发梢。
“替母后报仇。”他咬牙切齿,大半年的时间过去,怨恨非但没有消弭,反倒日渐滋长,积攒在了孩童本该清亮的眼眸中,“总有一日我要杀了刘氏!”刘,是婉贵妃的姓氏。
她握着他的手松开,回过身,“不,现在最重要的是保住你的太子之位。” 
他抿抿唇不说话,尽管不满九岁,但他已学会了敏锐,皇后薨,本就不受父皇喜爱的他太子之位自然岌岌可危。
“我……我没有人可以依靠了。”他有些心酸的垂下眼,继而又抬头望着她,“你呢。”
她弯下身抚过他的鬓发,指尖的温柔与记忆里的母后不同,“我虽成为了你的养母,但你能依靠的不是我。”
“是谁?”
“普天之下,或是宫城之内,唯一能影响到你一生的人其实只有一个,唯一能让你依靠的人,其实也只有一个,那就是你的父皇。”她站在高桥上远眺着百里茫茫天地素白,逆着风衣袂翻飞如鸿鹄的羽翼,“你说你父皇不喜欢你,那你为什么不试试,改变什么。”
八岁的殷谨繁不足她肩高,仰望着她下意识就信任了她,“怎么改?”
“从明日起,我会教你字画。”她看了他一眼,牵起他的手继续向前,“你从前难道不知你父皇喜欢的是什么?“
“我才懒得知道……”他嘟哝。
“那你呢?”过了一会他又想起了什么,雀跃的问。
“我没有什么喜欢的。”她的嗓音冰冷如落在他掌心的雪花。
“没有喜欢的,那多没意思啊……”八岁的孩子小声道,撅嘴,“都没有喜欢的,那你要做的是什么,你有方向么?”
不知是否是天太冷的错觉,她的手仿佛颤抖了一下,过了一会他听见她的声音轻飘飘的融在风中,“有,自然是有的。”
七、
永业四年,他十岁。
十岁时,他的太子位在几年的周旋下仍算得上是牢固,失去了母亲的他反倒出人意料的得到了皇帝的格外保护,是以他十岁时,有不少人巴巴的送礼来讨好这个十岁的孩子。
他却找到她,大大咧咧的坐下伸手。
她倚窗而坐,正对着阳光把玩一枚玉佩,那是羊脂白玉雕成的,长不过大拇指,他曾不止一次见她私底下将这枚玉拈在手中摩挲,他想,这枚玉佩于她而言必定代表着一段故事——事实上他的直觉也告诉她,她是有故事的人。
“要贺礼?”
“难道你不想给么?”他撅嘴。
她想了想,顺手就把手中的玉佩塞进了他的掌心。
“这……是什么意思?”他愕然。
“贺礼。”她瞥了他一眼,目光眺望很远的地方,“这玉佩,从前是我妹妹的,送你了。”
“很、很贵重么?”他将手中的玉佩翻来覆去的看,描摹着金錾的四字,“月圆长宁?诶,你妹妹的东西干嘛送我呀,你妹妹她现在……”他不安的去看她的神色。
“她在很远的地方。”她的声音又轻又柔,“她如果还活着的话,大约会和你一样。唔,不过她或许会比你乖,她从小就是个安静的孩子。”
“她现在……是死了吗?”他小心翼翼的问,听她的语气那么哀伤,他实在没法往好的方向想,“你别伤心,那个、人死不能复生……”
她噗嗤一笑,是被他笨拙的安慰逗的,“谁说她死了。我只是见不到她了而已。”
“是失散了么?”
“嗯,算是罢。”她颔首,柔美的唇线勾起一个浅浅的笑,似是怅然,似是无奈,“我希望有朝一日我能再见到她,我……我很想她。”
八、
永业七年春末,纷纷扬扬飘零的梨花,是平静的结束,是新的故事的开始。
这一年天子病倒,一直压抑着的诸方势力蠢蠢欲动,而他和她,也不得不投入一场关于大息龙椅的争夺。
“他们一定要死么?”梨树下的谋划隐秘而充斥阴谋,初长成的少年眼眸中还有最后一丝纯净,梨花悠然落下,轻轻拂过他的眉梢鬓角,颜色如雪。
“他们的生死,其实决定在他们自己的手里。”她说。
“他们是我的哥哥……”他垂下眼,掩住他的软弱。
“很多时候,人们身不由己。”她说。
“我们也是吗?”
“对,我们也是。”
“那、莲娘娘,你说我们也会身不由己,那我们会不会也……也有相斗的那一日。”彼时的他并不知道未来,只是他有着很准的直接,虽然这只是随口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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