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第2章


狻?br /> 林飞骋小心看了两人一眼,跪坐到虎皮毛毯上,道:「见过马车主人。」
「好,很好。」
林飞骋微微抬头,看说话的竟是那躺着的男人。
马车主人慢慢也坐起身子,甚至不忌讳下身仍未着物。他缓缓睁眼,林飞骋见他目中无光,还心道,这人竟如此深藏不露,一双眼中看不出半点悲喜,但他细看这马车主人目中不仅是无光又更象是……
难道这被江湖中人所敬畏的马车主人是盲人?
马车主人忽然笑道:「你或许没想到名动天下的马车主人竟会是一个瞎子吧。」
林飞骋心中咯!一声,自己心中所想已尽数被人读出,一时也不知该说什麽。
马车主人身边的男人,淡淡瞥了眼林飞骋,伸手挽住马车主人手臂,把头贴到对方肩上,一双寒眸中满是笑意。
「主人,这傻小子说他有用,可否让晚枫试试。」
晚枫?林飞骋初听这名字觉得耳熟,只是想不起在那里听过。
「好,你就去替我试试。」马车主人点头道,话语之间又是副毫无感情的调子。
三年前,试剑山庄曾有一战,各路豪侠皆到,争的便是用剑天下第一的名号。当日夺魁之人,姓秦名晚枫,被武当掌门赞为武林三十年来之剑法奇才。
天下第一剑秦晚枫,成名仅半月便无声无息隐遁,没人知道他去了那里。
那时,也正是四骑并辔的马车又一次出现江湖之时。
林飞骋终于想起这个看起来阴柔妩媚的男人是谁了,当年的试剑山庄一战,他曾有幸在旁观战,怎会忘记那个身姿如雪,飘逸潇洒的秦晚枫。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当年意气昂扬的天下第一剑会有今日女子之态。
秦晚枫话音一落,随手披衣在身,从马车主人怀中一下跃起,饶是秦晚枫性情大变,但一身功夫却未丢下。
虽然这马车比起其他马车要大得多,但毕竟也只有这些许空间,若要在这狭促之地腾跃翻身也自然不简单。
林飞骋师承天下第一神偷万里行云柳卯,习得一身最上乘的轻功的心法,这些自然难不到他。
只见他足下一动,双足交叠作势,身子也腾空而起,曲在空中後退一步,正好避了秦晚枫。
「好俊的轻功。」秦晚枫淡淡道,瞬间以掌代剑,迎面就向林飞骋劈来。
三刀驾着马车,稳稳前行,似乎车仓内的事与他这马夫毫无关系。
林飞骋又躲开秦晚枫一掌,他虽懂得逃命功夫,可在这马车之内,可面对天下第一剑,终究无法全身而退。
他见避无可避,转眼瞥见坐在车底,穿起衣衫後仍静默不语的马车主人,心中念头一动,叫了声,便跌到马车主人身边。
「主人,救命!」他口中哀求道,身子已趁机贴到了马车主人身上。
秦晚枫细眉轻挑,冷笑一声,硬生生止住了自己的掌势。
「你就是这般有用的吗?」
「对战天下第一剑秦晚枫,我这无名小辈能走过这十几招便不算无用!」
林飞骋撑起身子,早累得满头大汗,他看了眼面露微笑的马车主人,又看了眼神色讥讽的秦晚枫,嘴里倒不肯落半点下风。
「罢了,晚枫,你也坐下吧。」
秦晚枫听见马车主人吩咐,面上立即转出副笑颜,乖乖地跪坐了下来。
马车主人摸索着坐到桌边,秦晚枫伸手想去扶他,却被他轻轻推开。
「今夜月色正浓,适宜喝酒。」
林飞骋抬眼,月光透过窗帘,已然漏了些进来,只是他却不知这瞎了双目的人如何能看到月光如水。
秦晚枫听见马车主人的话,摸到身後,端起一个玉色酒壶,把酒水分别倒进杯中。
林飞骋面前无杯,酒便倒在碗中。
马车主人举杯道:「对酒当歌。」
秦晚枫忽然开口唱道:「若是红尘如斯,又怎奈何人生如此……」
林飞骋一愕,正好见秦晚枫唇间轻动,目色旖旎,唱和之间,寂寞之外是妩媚。
马车主人颔首轻笑,抬头,掩袖,满饮。
林飞骋看得有些呆了,一阵轻风撩开窗帘,月光更亮。
他何曾想过自己能有一日与四骑并辔的马车主人同席而坐。
「不死亦不休,一生如梦,何时得自由?」
马车主人大笑起来,秦晚枫不知从何处取了管木笛,贴在唇边,悠悠吹奏起来。
抑扬顿挫之调,正是刚才马车主人所唱之调。
「主人?」
林飞骋看他二人如此,心中又是不安。
「我叫任风流。」马车主人道。
风流,好风流的名字。可惜,是个瞎子。
秦晚枫目中横波,冷不丁地落在林飞骋面上,唇角一勾,便是一笑。
「如影随形,如梦又似真,不闻风雨声,不问明朝情,愿取三千水一勺,与君共饮到老。」
任风流兀自轻叩桌面,举杯浅唱,他双目虽盲,如今却流露出一抹柔情,全不似之前下令格杀嵩山十虎的马车主人,背後长发如墨泼,铺散在泛着月光的青色丝衣上,幽幽透出一股凉意。
林飞骋正想再仔细看看任风流面容,忽然对方身子一转,一双手已摸到自己面上。
「主人,你?」林飞骋吃惊道。
任风流指节修长柔软,不似练功人的手,他一点点摸在林飞骋脸上,象是在描摹画像。
「我看看你长什麽样子。」
任风流的手指最後停在林飞骋嘴角,淡淡笑道:「好刻薄的唇,怪不得说话自有一套。」
他又转头对已放下木笛的秦晚枫道:「你看,他究竟有何用?」
「我看他什麽用也没有。」
秦晚枫眼中寒光乍现即逝,忽然出手点住林飞骋穴道。
林飞骋只觉浑身一麻,手中酒碗一落,便倒了下去。
他神智未失,只好暗自苦笑,天下第一逃命人,遇到天下第一剑和天下第一神秘的马车主人,自然是束手无策。
「挖了他双目,丢下车去吧。」任风流轻声道,只象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
秦晚枫冷笑,指间已凝起杀气。
「可惜,可惜。」林飞骋笑了起来。
「可惜什麽?」任风流忽然好奇,转头问道。
「可惜我以後再也不能见到如马车主人同天下第一剑这般俊美的男子了。」林飞骋所言非虚,任风流与秦晚枫的确是他此生所见除了自己之外的美男子。
「油嘴滑舌!」秦晚枫指尖一动已往林飞骋脸上那对闪亮的眸子插了过来。
也在此时,任风流衣袖一拂,正好挡开了秦晚枫指力。
「晚枫,且慢动手。我又改了主意了,杀了他,不如留他在身边取乐,也算一解你我的寂寞。」任风流边说边解了林飞骋穴道,但是又以别的手法制住林飞骋背後要穴。
林飞骋试着运功,这才发现浑身功力尽散。
「我刚封住了你的内力,以後你便安心随侍在我身边。」任风流微微一笑,面向林飞骋点了点头。
马车辘辘而行,林飞骋坐在车中丝毫不觉颠沛。任风流已入定调息,而秦晚枫则在一旁把弄着任风流一头长发,时而挽在指间,时而抓在掌中,似是极为珍惜。
林飞骋内力被封,心中虽有郁结,但转念自己能活下一命便是谢天谢地,倒也并不抱怨。
他闲得无聊,轻撩了窗帘往外看去,夜色渐淡,林鸟惊飞。
「我们要去那里?」林飞骋歎气问道。
秦晚枫冷冷看他一眼,笑道:「怎麽,後悔跟了上来?」
林飞骋也笑道:「林飞骋今生唯独不言悔恨。」
秦晚枫鼻中轻哼一声,松了抚在任风流发间的手,懒懒躺下了身子,紧紧贴住任风流,面露微笑,不一会便已睡熟。
「你睡我也睡。」
想来昨晚被嵩山十虎追杀,後又遇到马车主人,林飞骋现在也不免感到身心疲惫,他见任风流和秦晚枫正睡得舒服,身子一倾也倒了下去,正趴在任风流腿边。
这世上总有很多事要人去忧去虑,但若是睡着了,也可得片刻轻松。
三刀是不睡觉的,他也不能睡。这辆四骑并辔的马车,如若停靠在路边,难免惹人显眼。他知道自家主人其实并不想多事,只可惜,你不多事,也自然会有别人来多事,江湖中人,尤是如此。
他们沿着人影稀少的官道已驶了三天,今天入夜就应该回到任风流的住所──香雪海。
三刀计算着路程,口中一啸,四匹健马如通人性般立即嘶鸣疾驰。
路上行人,只觉眼前一晃,回头便已看不到那辆马车的影子。
窗外马蹄疾,车上人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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